整整三年都一声不吭吧!
那双纯黑色眼睛里无神又认真地看了他三年,然后无视了他三年。
毕业典礼那天,徐渐昌真的认输了,无奈承认了季淙茗的怪胎属性。
和徐渐昌一样,斐垣也是季淙茗的同班同学。但和徐渐昌不同的是,斐垣三年来也没和季淙茗说过哪怕一句话。
徐渐昌是孜孜不倦地想要让季淙茗和他说话,但斐垣不同,他是典型的节能主义者,麻烦的东西从来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季淙茗对他来说,虽然不是个麻烦,但也没有必要招惹。
两个都不是自来熟的人,哪怕是课堂谈论或是一起安排在一起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但鬼使神差的,斐垣那天问徐渐昌:“你不觉得他很孤独吗?”
“哈?!”麦克跟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贼大,“那家伙怎么可能孤独啊,你的脑子是坏掉了吗?看看每天围着他的那些女孩子啊,只要他想,随便勾勾手,就有一大群女孩子上赶着跟他做朋友吧!”
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孤独呢?
是啊,他怎么会觉得季淙茗很孤独呢?
斐垣想,大概是那股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吧。
从一开始,季淙茗给斐垣的感觉就很虚幻,虚幻得好像并不存在。像蝴蝶那样,美丽但是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虚无地如同和他们不在一个次元,像虚影,还像幻觉。
但即便如此斐垣对季淙茗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斐垣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可以改变或者为他人付出什么的人,更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人,所以即便感觉到了季淙茗的孤独,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毕竟,他连自己也拯救不了,更别说去拯救别人了。
而且,又不是中二病,说什么拯救之类的话,也太过雷人了!
不仅是斐垣不主动,季淙茗更是不理人,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在别人说起他们班两个怪胎时一起出现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
——但毕业典礼结束那一天,因为落了东西在教室,所以斐垣又折了回去。
“我啊,很高兴。”季淙茗笑着说,“因为,现在我一点也不寂寞了。”
温柔的人,温柔的话语……
真温暖啊……
“真是谢谢你们呢!让我能够遇见了大家。”
温柔的人,都是很恐怖的人。
但是……我却很喜欢。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想逃离,很喜欢。
斐垣一直说他是个笨蛋,连好赖话都听不懂。季淙茗也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别人话里的感情,不管是嘲讽的也好,还是别扭的夸奖也好,他都不能很好的分辨。
但是那种温柔的心情,却不需要任何困难的分辨,很自然地,就走到他的心里来了。
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啊!
季淙茗这么想着,慢慢露出了笑容,明明是个怪物,却还是那么多人愿意用温柔来对待我,真是……太好了。
斐垣偷偷地往教室里面看,空空荡荡连课本垃圾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教室里,季淙茗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一脸幸福地对空旷的教室鞠了个躬。
“……”
斐垣那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
季淙茗有一张九十分的脸,虽然不说话,虽然偏科,但他成绩好,脸好。脸好总是有优势的,在女生里,季淙茗的名气不小。
只是碍于他的冷淡,很多女生哪怕是想上去和他说话,也碍于羞涩和矜持退步了。
万一被无视,好尴尬的。
所以季淙茗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斐垣没有问过他以后要做什么,不过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人,也只有相对单纯的学术科研领域或是靠脸吃饭靠资本运作的明星适合他了吧。
但斐垣怎么也没想到,大学毕业后再相见,会和他分到了一个辖区。
斐垣一愣,年少时那莫名的心悸和空白又涌上了大脑。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季淙茗。”
季淙茗像是呆愣了很久,才伸出了手:“你好。”
那是……斐垣听到季淙茗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季淙茗的声音很清澈,四年过去,岁月似乎没再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俊朗缥缈的少年。
斐垣有些愣神地伸出了手,任何握住了那只温热的手。
*
人能接受的声音是有限的,季淙茗并不是不能听到声音,而是他听到的声音太多太吵了,风的声音、人的声音、车流的声音,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好吵……
好吵……
好吵……
好痛苦……
然后某一天,季淙茗耳朵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重回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