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铺天盖地的军队从远方奔驰而来,如同黑色的chao水一般,那千军万马的蹄声是chao水涌过来的呼啸,惊心动魄。
连周怀悯的脸色都变了。
黑底的旌旗上写着一个金色的“顾”字,在风中猎猎摇摆,更显张牙舞爪之态。
这世上除了陇西王,谁能如此嚣张。
许中尉再也顾不得顾明熹,连滚带爬地下了马,恭恭敬敬地候在道路一边。
那军队到了近前,重甲长戟的战士,与顾明熹身边的那些骑兵一样装备,他们刷地一下,整齐划一地勒马停下,数万兵马,鸦雀无声。
轰然而来,默然而止。
许中尉低下了头,汗滴了下来。
一人越马而出,临于众军之上,气势威严而倨傲,容华高贵,却是满头白发。他自然就是顾弘韬。
周怀悯眯起了眼睛。
“肃王殿下,许久不见,可安好?”顾弘韬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轻蔑。
“甚好,多谢顾王爷挂念。”周怀悯如是冷冷回道,“数年未见,不意在此荒郊之地,能与王爷再聚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
周顾二人前次相见,是九年前的济州之战,双方血战十天九夜,最终固然肃王伤亡惨重,但顾弘韬亦不能攻破济州城,悻悻而退。
顾弘韬看着周怀悯,目光如剑:“我本无意与故人重逢,然则,听闻小儿与肃王起了冲突,我这做父亲的才不得不来一探究竟。我这犬子向来顽劣不堪,常常在外招惹事端,我回头自会与他理论,不敢劳烦肃王越俎代庖。”
这场中再没有人搭理许中尉,而他自己则恨不得缩成一团,能够原地消失就好。
肃王脸色Yin沉,语气还是淡定的:“那既然顾王爷如此说了,就把你家的四公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本王就不与他计较了。”
当下,肃王拨马欲走。
顾弘韬的手略略抬了抬,他身后的军马动了。
“故人相逢,我倒想和肃王殿下叙叙旧,怎么,你就要走了吗?”
肃王的瞳孔倏然收缩,亦冷笑道:“顾王爷既有兴趣,本王自当奉陪到底。”
但此时,从京城的方向轰轰隆隆地又奔来了一队军马,秦国公一马当先,奔驰而来。
到了近处,秦国公翻身下马,十分客气地对顾弘韬拱手躬身为礼:“见过顾王爷。”
顾弘韬在马上微微欠身:“老大人有礼了。”
秦国公手中所掌的是南卫军,人数远在北卫军之上,他的品阶亦远高于许中尉,许中尉平日里对他本是不服的,今天见了他,却如见救星,赶紧小跑过来,跟在秦国公身后,做出唯命是从的样子。
秦国公神色自若,对顾弘韬道:“方才见四公子匆忙领兵出城,老夫唯恐他有什么闪失,赶紧带人来接应,所幸无甚关碍。”
他又看了看周怀悯,又看了看顾弘韬,言辞恳请,“两位王爷,且听老夫一句劝,同为晋国重臣,切不可在此私自交兵,此京都之城,天子在上,此战无论胜负,于晋国、于天下,都是一个笑话,老夫奉命守卫都城安定,职责之所在,若有兵戈起,老夫当率部全力拦阻,求二位王爷给老夫一个薄面,今日各自罢手,如何?”
几方军队对峙着,战马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鼻息声。
半晌,顾弘韬目无表情地道:“老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和故人打个招呼而已,如此太平盛世,怎可擅起兵戈呢。”
周怀悯看了秦国公一眼,两个人目光交错,很快又各自避开了。
周怀悯也不说话,喝令了一声,收拢队列,率着手下的兵马径直去了。
顾明熹紧绷的身体这慢慢地放松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怀中的沈绿绮在微微地发抖着。
他心下一沉,忙柔声问她:“阿绮,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没事了,你别害怕。”
沈绿绮抬起眼睛来望着顾明熹。她的脸色惨白如雪,连嘴唇都是藕荷一般冰凉的灰色。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仿佛是被惊起的蝴蝶,飘摇而脆弱。
顾明熹的手有点发冷,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沈绿绮:“是我的错,有些事情我没和你说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是你的长生,我对你的心意,日月可鉴,绝无一丝掺假。”
沈绿绮目不转睛地望着顾明熹,她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专注,似乎要用目光把他的容颜描绘一遍。
他的眉毛斜飞如剑、他的眼睛宛如星辰,带着琥珀色的流光,他的鼻子又直又挺,他是那么英俊的少年。
沈绿绮以为自己应该很熟悉他了,但此时才发现,原来他竟是那么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了一次,固执地想要知道答案。
“吾名为……顾明熹,出身陇西顾氏。”顾明熹微微地侧过了脸,避开沈绿绮的目光。
沈绿绮忽然挣扎起来,用力地想要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