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过去,再醒来就是翌日天光大亮。”
陆怡道:“所以没去成。”
高潜颔首:“没去成未必不是好事。对他们三人而言这更是美好的回忆,毕竟此前此后,都再难得聚在一起畅饮通宵了——我偷偷告诉你,那夜他们叠在一起睡着,宫女搬不动人,只能给这三个醉鬼盖了几条毯子。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太后宣皇兄觐见,他来不及收拾就匆忙前去,身上酒味正浓被发现了,最后三人一起挨了太后的罚。”
陆怡问:“挨什么罚?”
“去打扫倚翠亭外的长廊,好笑得很,两个王爷,一个皇帝,就这么老实拿着笤帚扫地。可我那两个哥哥怎么会干这些事,仍是陇西王自己弄完了。”
高潜说到这儿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到中途,声音又低落下去:“后来……就在那年秋天,皇兄的长子落水而亡,陇西王本来打算十月成婚的,因为这事也耽搁下去。但两人住在一起,第二年就有了明月。”
“嗯,然后呢?”
“然后……就是星盘之事,两人有了芥蒂。皇兄亲政前,太后直下懿旨,逼迫陇西王割地。他是被皇兄劝得同意了这事,我猜皇兄也不愿,但为了此后,必须先忍耐一时。”
陆怡不语,把毯子拉得往上一些。
“再然后就是皇兄亲政,陇西王为他带兵围了北殿,把太后赶到未央宫囚禁起来。待到朝臣追究大不孝,陇西王又替他顶罪,自己去到封地镇守西北,很久都没回过洛阳。景明改元,其后各种各样的暗chao汹涌……你都知道了。”
陆怡闷声“嗯”了一句。
高潜叹道:“兴许都是命数,我有时想,皇兄在那之前和陇西王见的最后一面,居然是送他离开洛阳的时候。那年皇兄不过弱冠之年,陇西王也正当最好的时候,他们二人是真有过一样的理想的。”
“……”
“陇西王再回来时在囚车中,皇兄也被朝臣拦着只能远远见了一次,但凡那时他们能说上一两句话,时局便不至于此。”
陆怡安抚般顺过高潜的脊背:“那是旁人的悲欢了,朗朗,你不要想太多。”
“我只是……只是觉得可惜了。”握住陆怡的手,高潜喝完那碗羊nai后喉咙温暖,也舒服了些,便支撑着想站起来。
陆怡一直守在旁边,见状伸出手臂让他扶着。
高潜站直后长吁一口气:“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其实这是他们三个的事。泓哥哥说他像局外人,但真正的局外人一直都是我才对。我以为泓哥哥一辈子只想夺位掌权,或许他也想要一个承认……他觉得自己胜过沛哥哥,但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皇位没有那么容易,主人不在其位,不懂其中苦涩。”
陆怡说罢,高潜惊喜地看向他:“你今日怎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平时要你多说几个字都不肯,这不是挺流利的么?”
陆怡腼腆一笑:“看得多了,话还是能说几句。但我脑子不好使,不如你。”
“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打趣我吧。”高潜轻轻拧一把他的脸,手指被陆怡握在掌心,那目光是数十年都一样的炽热。
陆怡试了试他额间温度:“最近好似都不咳了,也不发热……喉咙还痛么?”
“换季就这些毛病,不碍事的。左邻右舍都说你娇惯我,以后少Cao点儿心吧,陆大哥。”高潜道,掀开帐篷门帘后一缕阳光横冲直撞地闯入眼眸。
陆怡委屈道:“……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瞎喊。”
知道他介意这称呼,高潜闭了闭眼,心思却因此而迅速活泼:“早晨起来还以为要下雨,现在天气倒挺好的么!”
陆怡在后面道:“你小憩那会儿牧加拿了几只小羊羔来,明天咱们杀一只来吃,剩下的都继续养着。对了,我送了他两坛咱们前年冬天酿的酒。”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什么下午要去牧场那边看一看,入夏后多雨,要赶紧把羊群赶回来之类的。高潜靠在一处栅栏边听,不时应两声。
他目之所及尽是无边碧色。草原上阳光清明,风中有淡淡的浑浊气息却也不令人烦闷。
反而是比皇城中更舒服。
放在以前,高潜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活法。
他半生都为了高沛而活,一切都可以利用,一切都可以算计。高泓也是他的兄长,但因为展露出了夺位的野心他就容不下。后来高沛死了,没了,化为了宁陵中一座沉默的灵位,高潜想到天兴元年的风雪夜,才突然如梦初醒。
“我到底在做什么?”这念头如雷贯耳,一下子把他打蒙了。
接踵而至的便是病榻一侧的那些话,高潜拧着衣角,心道:“我也被那些人左右了吗,不过是一个名字……就能困住我了?”
所有人都说他是先帝的遗孤,潜龙腾渊,是来辅佐高沛的。加之高潜从小心思深,高沛待他,虽不尽如父如兄,却也什么事都会告诉他,什么决定都会先知会他一声的。久而久之,高潜倒真觉得自己特殊了起来。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