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人, 非得是相当熟悉的人才能把她认出来。
加之寇平那事之后,巡城的卫队工作量加大了不少,流氓地痞小偷大盗揪出来不少,肃州此时是少有的安全了。
“我看你要是再这样鬼鬼祟祟的,不等你发现图谋不轨的家伙,自己要先被怀疑成偷儿了。”连微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道。
此时确乎已有几名摊贩对迎露投以了怀疑的目光,经连微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察出来,脸一红,顿时乖乖收了心,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了那一小片地方。
两人又走了一程,眼见的前面人越来越多,迎露忍了忍,还是又开口道:“姑娘,不若这就回去吧?前面是灯戏杂耍一类的玩意儿,人太多了些,一个不小心便要受伤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姑娘想看,可以回了府召人入府演出,不必以身犯险。”
连微踮着脚看了看。她对“以身犯险”这个形容不甚在意——人多才有氛围嘛,但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墙把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挤不挤得进去,还是两说。
她正犹豫,忽然感觉被什么人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跌入人群中。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的一瞬间又被一只手扶正,那无名的好心人从后拍了拍她的肩,在连微想回头找他道谢时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便如一尾滑进水里的鱼,迅速消失不见。
这时,方才被挤开的迎露才跌跌撞撞地找了过来,一把拽住连微的胳臂,用力把她往外拉,一边道:“姑娘还是回去吧!刚刚转眼的工夫奴婢就把您弄丢了,若再往里去,肯定要走散的!”
原本还想凑凑热闹的连微捏了捏掌心被塞入的硬物,垂眸默默地顺着迎露的力道,从这chao水般逆涌的人流中挣了出去。
*
一只细竹筒。
出于自己也不明白的某种心态支开了侍婢,连微看着掌中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小竹筒,用两指捏起它,指甲轻轻刮去筒口的封漆,将一端敞开的竹筒朝手心扣了扣。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一束被丝线系起的小纸卷落入手中。
目前为止的一切发展,都和她刚接到这枚竹筒时脑中闪过的情节十分相似。
连微唇角勾起一点不带温度的弧度,她摩挲着这只纸卷,一时间无数零散的想法闪过。
这是谁送给她的?能够认出她并在人群中把东西准确地送到她手中,连微不能不想起早就被抛之脑后的某人,原主的便宜舅舅——衡安儒。
难道是又想让她做什么事情?但上次传令之后,符骞直到现在还活着,难道不足以证明她的立场吗?还是说那人手中还握有什么笃定她不得不屈从的把柄?
思绪翻涌间,连微指尖一勾一挑,拆开丝线,将纸卷展平。今日天气很好,阳光从窗前洒落,落在雪白的纸卷上,将上面规规整整的小楷映照得清清楚楚。
“肃州有大难,宜速速离去。欲知详情,可往城南小满茶楼寻钟掌柜。”
原本提得高高的心乍一松,连微盯着这张字条儿,把它举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就好像真是好心劝告她快点离城避祸一样。
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吧?
前后的落差让人实在提不起认真对待这张字条的心思,连微把它扔到一边。
她又研究了半天账册,打算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在她心下有了底,去找符骞正式移交权限的时候,盯着抽屉中的字条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它拿了起来,放进了荷包中。
就算这只是个恶作剧,但以此为引,把一些事说清楚,也是不错。
符骞的书房与昨日一样亮着暖黄灯光。见连微过去,他搁下手中笔,向后靠在座椅上:“决定好了吗?”
对上符骞沉静的眸子,那一点将要挑破实情的不安迅速得到了安抚。连微浅笑道:“是。”
她把之前带走的账册尽数抱了回来,只留下一本记录府上诸事旧例的,以作参照。符骞帮着把一部分账册归入架上,剩下几本重又递回她手中:“既然要管事,这些就都由你保管了,我一会儿让人传下话去,晚膳后所有管事都会去正院里,让你见上一面。”
连微伸手在略显粗糙的封皮上摸了摸,颔首应下,却没有立即离开。
她在案前踌躇了一会儿,在符骞带点疑问地看向她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道:“伯功……澄园的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符骞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事儿。他迟疑地看了看连微的脸色,没看出什么端倪:“已经传下令去,让他们能自寻出路的,便自寻出路,府上会接济些金银。若过完年还无处可去,便由将军府统一寻了地方安置——大约是送去女营,或者配给有意的军士吧。”
“园中所有人皆如此么?侍女也是一并遣散?”
“是。”符骞道,“打理一个园子哪用得着那许多人手,园中侍女大多是服侍那些女子起居的。主子遣散了,下人自然也得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