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局面已至冷僵, 却被袁子衣突然的一声打破。
书生急急上前, 脸庞涨得微红, 一双眼死死盯着蔺不仁,分辩道,“道尊怕是故意欺骗我等。可我等却都知道,蔺魔君催动那重生禁术时, 只有育界修士的神魂受了影响……盘宇人既没有回魂归体,也没有被拖入此地!”
袁子衣说着, 眼中神光越盛,“反而是我等育界修士, 唯有杀了盘宇人的神魂,才得以以一个完整的神魂回归躯体。若不是我们与盘宇的神魂有所不同,岂会——”
却不料蔺不仁嗤笑一声:“神魂?重生禁术?”
他摇头,长发随之而动,“倒是忘了, 你们该还不知这所谓重生禁术究竟是什么罢……”
“这些年来, 我守着这冥河, 也Cao纵着育界生生死死的魂灵。”
“毕竟……那禁术虽有回溯育界时空之力, 却也不能将所有魂魄都送回旧躯体。能够重生的神魂,只有少部分……”
蔺不仁顿了顿,似笑非笑, “我也只好择一个尺度, 将尔等神魂分一个三六九等。”
他伸出手, 先指蔺负青与方知渊, 道:“但凡是斩杀过盘宇修士的,我视作极上等,容那神魂全须全尾地归于身体。”
“虽未杀过盘宇,却在那残酷乱世里活下来的,我视作中上等。”
手指再往后一滑,遥遥地去点袁子衣与轩辕意,“尔等的神魂被分割成两半,承载了后百年记忆的这一半,将与我一同留在此地,见证真相。待我大计得成,再容你们归去旧躯体。”
“你……”
袁子衣冷汗涔涔,“是你在暗地里Cao纵重生的神魂?”
“所以,”方知渊敛下眉睫,顺口接过话来,“尹尝辛虽是盘宇人,却也随我们一同重生……不,这样算来,我师哥其实也是盘宇人。”
“……”
蔺负青深深望着他,抚唇轻叹一声,遗憾道,“原来原委如此,是师祖在给我们开后门儿啊……我该早些想到的。”
蔺不仁道:“你们很聪明,看来不必我多费口舌,这很好。”
袁子衣愣了许久才嘶哑地发声,这一回,他神色间竟有些仓皇无措,“那……前世过早陨落的神魂,又……?”
蔺不仁:“至于早早死在乱世中的,我视作中下等。被重生术分割的后半截魂魄,就当喂养我这阵法,为之贡献魂力了。”
“当然,贡献魂力的不仅仅是前世的魂魄,还有今生的。我素来一视同仁……”
他说的平淡,忽然侧身,手指往后一转,“哦,正好来了。”
几人不禁定睛去看。原本两界空间交叠,他们既能看到盘宇界的景象,也可看到蔺不仁洞府内的景象。
可仿佛呼应着蔺不仁的意念,此时盘宇界的景象倏然淡去,原先的洞府模样清晰回来。
只见远处水波荡漾,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神魂泅渡而下,正在向这边靠近。
冥河彼方有魂来!
那神魂无知无觉,甚至连人形都难维持,就这么在水里浮浮沉沉地往下飘,想来应是个修为低微的修士。
然而,这却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冥河上有亡故的魂灵飘过。
蔺不仁淡淡道:“此地是冥河的上游。如今你们该明白了,围绕着你们这一带地方的冥河,就是从这里开始被扭曲的。”
轩辕意不禁喃喃道:“真是冥河?可为什么,我们几年来都未曾见过一个亡魂?”
而在他身旁,袁子衣的目光倏然凝在那个阵法上。
他看着那阵法发出的诡异光芒,后知后觉地,几个念头争先恐后地撞进脑海里——
为何蔺不仁的洞府要立在冥河边上,凿开这样一个河岸似的半圆大洞,岸旁更有着神秘的符文阵列?
他在冥河边做什么?
换而言之,他想对这冥河做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亡魂就要流经此地,蔺不仁身下的法阵却刺目地亮起。一道光芒汇聚的巨网陡然自冥河水下升腾,顿时将那亡魂困缚在里面!
“——咿!——咿!!”
可怜的亡魂在本能之下剧烈挣扎,竟发出一种奇妙的,似哭泣似惨叫的声音来。它本就不成型的躯体徒劳地波动,一点点被拖拽向蔺不仁的方向。
几人齐齐变色!
蔺不仁阖落眼帘,神色上却看不到多少悲悯:“至于……上辈子就死过,这辈子又死了一次的,只好被视作极下等。两个神魂都被喂了阵法,那也只好魂飞魄散,湮灭于这六道轮回之中了。”
瞬时间,袁子衣的脸色青白似鬼。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蔺不仁,不敢置信地道:“你……你这话是何意!?那可是阳间已故的亡魂……你、你莫非要……”
紧接着却又无法接受地连连摇着头,喘息着奔上前道:“不不,快住手,这万万不可,万万使不得!”
可袁子衣尚未来得及抢上前去,蔺负青与方知渊便几乎同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