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只觉得胃里阵阵痉挛,眼前发黑,猛地抬头吼道:“老不死的……你这等行径,视人命为草芥,和你口中唾弃的盘宇修士又有何区别!?”
蔺不仁却拍了拍衣袖,径自鼓起掌来:“好!说得真好!”
昏灯的灯辉落在他瘦削的颧骨,给那白衫道尊的面上镀了一层森然的Yin影。
蔺不仁低低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指尖在白衫上划下一道皱痕,“呵呵……我不必有何区别,我早已是个rou身逝去、苟延残喘的魂灵!我亦是那腐朽的枯木,我亦该死,我亦该灭!”
“只要你们有区别,只要你们得以新生……”
“纵使我枯朽而死,又有何憾?”
蔺不仁眼中卷过疯狂之火,他平举双掌,携着浩瀚力量拍下。
刹那间冥河拍岸,碎珠如冰,长风压弯了外面的芦苇丛。月色下,四面天地再次倒转,盘宇界那混沌云空之景重新凝于眼前——
“这百余年的岁月里,我不断汲取亡魂的魂魄之力,方能扭转冥河,稳固住这一方Yin阳间隙的存在。”
此刻,这个于暗地里Cao纵了一切的魂灵,他的面上竟是一派释然之色,“同样也因借助这些魂力,我终于连通了育界与盘宇……”
蔺负青蓦地上前一步,“蔺不仁,你当真要毁了盘宇!?”
“不必怕,孩子们。”
那白衫道尊摊开手,残忍与慈祥这两种本应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他的眼角共存着,“我并不仅仅要毁了旧盘宇……”
他分明只盘坐于狭小的石壁洞府之中,只有四盏昏灯于侧,冰冷冥河在后。可身上竟有一种创世之神般的气势浩浩流泻而出。
“说到底,我本就没敢期望着育界当真能够抵御盘宇。我最初本是想着,只要能在你们身上看到一丝古盘宇的荣光,虽败犹荣,那便足矣。”
“谁曾想,你们给了我这样多的惊喜,呵哈哈哈……如今该是我回馈你们的时候了……!”
几人都震惊地看着神态愈发癫狂的蔺不仁,他身下的阵法越来越亮,刺目到不可逼视。
很快,那亮光竟跨越了空间规则,直接浸染到盘宇界内。常年黑沉混沌的天穹被染得透白一片,白得像毁灭,白得什么都没有。
无数盘宇人开始逃窜了,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万千被洪水惊起的小飞虫。
蔺不仁坐于亮光正中,似乎因为催动法阵的缘故,整个魂灵在迅速地衰弱下去,就连容貌也转眼间枯槁下来。
他徐徐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微下垂着,向几人招了两招,“来,过来一个人。其余几个,一旁为我护法。”
“从今往后,你们再不必有任何忧虑。此刻与我同启这座生灭挪移大魂阵,盘宇界的天地Yin阳二气、一切魂魄之魂力,万物生机之Jing华……都将反哺育界!!”
“旧盘宇将会枯亡成一片死地,而育界从此将化为真正仙域,所有仙界修士都可立地升仙,凡俗界之凡人也能叩开仙途——”
“盘宇繁荣新生,就在今日了!”
袁子衣才将轩辕意扶坐起来,两人均未起身,却仍不禁脸上落尽血色,腿脚一阵阵发麻。
“反哺育界……繁荣新生!?”
“所有修士都会直破飞仙境,这、这……”
几句话的工夫,盘宇界已经彻底被白光淹没。盘宇仙人们的恐惧也达到了极点,乃至生出无边的绝望来。
转眼之间,从农场主变成了被圈养的牲畜是什么滋味?
从高高在上的变成了死到临头的,又是什么滋味?
曾经这些人俯瞰育界时,以一种自以为执掌全局的鄙夷目光,嘲笑着育界“愚昧可怜”的生灵——
如今却在这样一片白的边缘里逃窜着,显得卑微又弱小,一碾即碎。
而在那些飞逃的盘宇人之中,蔺负青忽的看见了阿灯。
那个女孩没有逃窜,她怀中还抱着当初他送她的那盏小灯,怔怔地望着这一切。还稚嫩的脸上是整个世界都被摧毁了似的死灰色。
有那么一刻,蔺负青能确信她那悲切的眸光正看着自己,有无尽不能出口的话语在那双漂亮的金眼睛里流动着。
很快,那眼睛又与尹尝辛的重叠起来,仿佛是师父正在哀伤地看着自己。
是师父的在天之灵,正在看着这两个世界的终局么?
蔺负青垂下眼睑,心腔内有滚烫的情绪横冲直撞,撞得他浑身炙痛,一直撞到喉咙口。
他想,该是他过去。这两界的终焉,一切悲喜离合,都该是他来拉下最后的帷幕。
可是他才向前迈了一步。
一只坚实温暖的手掌用力地握住了魔君的腕子。方知渊目视前方,嗓音低沉道:“师哥,你别去。”
“我来。”
“……!”
蔺负青倏然抬眸,他盯着方知渊的侧脸,那人的眉峰如一线冷峻寒山,坚硬厚重,不露半点情绪。
可他却看得分明,方知渊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