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披着晨露,一身枫红长袍,青丝高束,只用一条再简单不过的发带扎着。
眉目坚定而凛冽。
她站在繁院门口还未熄灭的宫灯间,手中提着一盏绘锦鲤宫灯,头顶是还有点点星光的靛蓝天空。天际尽头翻出鱼肚白,将她的枫红衣袖晕染出几分亮色。
“阿芜。”
桑芜站在庭院中,不敢向前。
她眨巴着眼睛,确认不是梦境,嘴角克制不住上扬,端步走到女子身前行礼。
“阿姊。”
碧琴垂侍在桑芜身侧,余光瞟着桑榆。
原来这就是长公主,难怪气势那般骇人。她被使唤去敲公主房门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敲完才懵懵懂懂回过神,为什么要听她的,惹公主不高兴了怎么办?
公主这两日脾气可是一点都不好。
“都说你不必这般对我行礼,我看着瘆得慌。”桑榆扶起她,直接跨步进书房。
桑芜挥手示意碧琴去煎茶,转身也跟着进了书房。
“阿姊,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桑芜眸中泪光闪烁。
她想抱着桑榆又不敢,克制地抽噎着往桑榆身边凑,瞧着分外可怜。
桑榆跪坐在茶案旁,无可奈何地轻搂住她的肩,轻拍着她的背。
“在缥缈峰习武,”桑榆松开她,“你知道江洮吗?江月婉的兄长,我还是他师姐。”
桑芜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问出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
“江家姑娘变化不少,你却还是个小哭包,”桑榆让碧琴退下,将宫灯递到桑芜手中,“迟来的上元礼物。”
“阿姊,你笑话我。”桑芜不服气地说道,接过宫灯端详。
灯柄触手生凉,通身黑亮,绰约的光透出晕黄的灯纸,绘着的锦鲤好似会游动一般。
“喜欢吗?”桑榆问道。
“喜欢。”桑芜笑容浅浅,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阿芜瘦了。”桑榆的目光在她脖颈间的吻痕和手腕上的於伤停顿半瞬,过滤着烘干的茶叶。
“阿姊走的时候我才多大,这还能看出来瘦没瘦?”桑芜噘嘴。
桑榆笑了笑,将盛着茶汤的白釉杯推到桑芜面前。
“阿芜,你想去齐国吗?”
桑芜摇头,疑惑地看着桑榆,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只想和阿望待在一块,哪都不想去。
“带上景望一起,”桑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用担心他的蛊毒,我都会替你解决好的。”
“阿姊?”桑芜的手指抠着茶桌,眼泪又遏制不住地往下涌。
“哭什么?桑国的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桑榆恨铁不成钢地撂下茶杯,“男人不能成为击垮你的理由,你的世界就只剩下情情爱爱了吗?”
她说完又闭上双眼,眼不见为净。
“阿姊。”桑芜拽着她的衣角撒娇。
“罢了,拿你没办法。”桑榆睁开双眼,望向窗外骤亮的天色,“去和亲吧,我已托齐国太子照顾你。”
“边关战事吃紧,桑国抗不了多久,只要齐使提出要求,桑槐那边就没有阻碍。”
“阿姊用什么作为条件的?”桑芜垂眸。
太子的人情,是那么好欠的吗?
“我送他的东西,半点都不及你,”桑榆轻描淡写,“你从代郡一路到桑都,想必也见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
“阿芜,你不是垂髫小童了,该担起自己作为公主的责任,为了桑国的子民,去齐国结两国之好。”
“是,阿姊。”桑芜哪里不明白她的苦心,将送她去齐国避难说成是为国为民的责任。
“你再哭,阿姊的心都要碎了。”
桑榆用指腹拭去桑芜眼睑处的眼泪,即便她再怎么不适,也无法否认,她的妹妹,如今长成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了。
书房内,茶汤的热气袅袅上浮,竹简堆积成山。
桑芜拥住桑榆,闻着她身上传出的清冽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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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桑芜带着提着食盒的碧琴去了诏狱。
地牢内阴冷潮湿,微弱的光线从窗口透进来,搅动着空气中四散的浮尘,酸臭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狱卒站在地牢门口,目不斜视地朝她问安。
“开门。”桑芜红唇轻启。
“公主,莫要为难属下。”狱卒声音洪亮。
桑芜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陛下可有说过地牢不允许探视?本宫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能劫狱不成?”
“这……”狱卒对视一眼。
“公主稍等,属下请示狱长。”其中一位狱卒说道。
脚步声走远,桑芜顺着木栏的缝隙往内看,泥地表面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
她陡然心悸,手掌按在胸口,白皙的脸颊越发苍白,流露出楚楚可怜的脆弱来。
“公主……”碧琴担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