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今儿打算去哪玩?”隔着几步远,秦家的小胖子笑眯眯地喊他。
“往西走就到醉仙楼了,去那儿用个饭再去城郊,你说怎么样?”崔哲停住了马,笑嘻嘻地问。
“好,五郎的安排自然不会有错。”小胖子抖了一下缰绳,三两步赶了上来和他并驾而走:“到时候我们叫水烟出来唱曲儿好不好?”
崔哲听他提到花魁的名字,皱了皱眉头:“我看够呛……那价钱可太高了,多半还见不着她……”
“劳驾,能让让么?”不知何时,一辆不显山不露水的马车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秦嘉一看,不乐意了:“这路面这么宽,你非堵在这,不是找茬吗?”
崔哲别开头,朝马车望去,心下暗暗诧异。
这辆马车看着有些穷酸的样子,车夫还半遮半掩地遮着脸,明晃晃地透着有问题。
他和秦嘉这一身气派莫非很像肥羊,适合碰瓷儿?
“二位公子并驾,挡了路,烦请让一让。”车夫冷冷淡淡地开口了:“我家公子正睡着,若是惊动了公子,你们也担待不起。”
崔哲皱了皱眉,指指另一侧:“这路明明能通两辆马车,你不依不饶是什么意思?任你家公子是什么人物,难道不讲理吗?”
双方气氛紧张之际,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要和我讲理。”
紧接着,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手微微撩开,那只手骨架匀停,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就有几分轻蔑地说道:“哦,原来不是人。是没脑子的草包。”
"你——"秦嘉涨红了脸,气不过就要上前理论。
崔哲伸手拦住秦嘉,针锋相对地回敬了一句:“藏头露尾的鼠辈,彼此彼此。”
车夫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厉声喝到:“无知小儿!我拜月圣教……”
他还想再说,面容却猛地扭曲了,发不出声音来,只有嘴唇愤怒的一张一合。
“拜月教又是哪儿来的歪门邪道?”秦嘉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呜呜”。
崔哲看车夫的情况不对,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的人渐渐聚了过来,很感兴趣地悄悄议论着。
“拜月教……是赫图雪山?”崔哲抬眼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从西海回来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的传说?看来还不算太蠢。”
那只手慢悠悠地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俊美的近乎于妖异的脸,轻轻地说:“京都的风啊……还是这个味道。”
他的眼睛没有焦距,直直地看着天空。
崔哲迟疑了一刹,沉声道:“圣子勿怪,我们这就退开。”
“虽然说不知者不罪,但我是最爱计较的。”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注视着崔哲的方向,看得他后背上无端渗出冷意来。
“下马让车夫赏你二十个嘴巴,看在你年轻气盛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出言不逊。”
他轻笑着,把手收了回去:”至于那个草包……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从与不从全在你。”
崔哲迟疑了一刹那。这毕竟是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他下跪挨打,岂不是……
但不知为何,古籍中的字句仿佛随着那只手的出现一字一句地浮现在眼前。
“初,太祖举兵涉羌寨,逢拜月节,以冲撞之故,五万甲兵,无一生还。”
“帝怒而击之,逐赫图部至西海,死伤数万,血流漂杵。及至左、右将军自缢军中,又闻同月十五中宫失火,孝文皇后甍,人心动荡,帝惧而止。至今西海六百里,蓬断草枯,入夜仍闻“鬼哭”之声。”
他手心渐渐地渗出汗来。朝秦嘉看去,却发现他似乎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
秦嘉见他转头,拼命地瞪大了眼睛,试图告诉他自己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想要呼救,却连动一动眼皮都是奢望。
“……请圣子教训。”崔哲眼见好友受困,终是下了马,走到马车前跪在了地上。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啪”的一声,崔哲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被打得眼冒金星,右半边脸似乎一下就肿了起来。
他挣扎着直起腰重新跪好,第二个巴掌便立刻落在了他的脸上,只挨了七八下,他的脸便成了被扇肿的馒头,嘴角都渗了血。
他怕自己再这么下去会丢了命,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朝马车的方向磕头道:“圣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然而马车里寂寥无声,车夫钳住了他的手臂,照着他的脸一下下地扇来。
不知到底挨了几下,被放开的时候崔哲只觉得呼吸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疼,他瘫软在地上,被打得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却听见耳边有人轻轻地笑着说。
“知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