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宋昭阳听了赵恪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起来世家的崛起和她还有些渊源,上一个任务她是长公主赵欢颜,可也是裴玄的妻子。任务结束后,她的便宜哥哥登上皇位,十二年后,皇帝驾崩,一番较量之后,裴玄力主年近七岁的年幼皇子即位,长公主夫妇自此成为朝廷之中最有权势之人。又因为赵欢颜无法生育,朝廷大臣便也宁愿是这二人辅政,总好过其他人。裴玄辅政十年,而继任者则是他亲自教导的学生,也就是后来的明氏第三代家主。师生二人相继秉政近二十五年,虽是留下一朝明君贤相的千古佳话,可也使得世家势力出具雏形。而后五十年间,世家更是极速膨胀,待得赵氏皇族想要出手压制之时,已然没了办法,只得是历代皇帝小心制衡,维持朝堂局势。而明氏与裴氏两家,便一直是其中翘楚,幸而脑子也十分清醒,倒也与皇室相安无事至今。
宋昭阳脑子转了转,问道:“你这本世家志看了好几日了,可看出什么了?”
她连转话题的过渡都懒得措辞,可赵恪确实没叫她失望,眼神更是蓦地点亮刹那,才缓缓道:“本朝有名有姓,年头在二百年以上的世家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共有五百余家。这五百余家内部,又分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世家二十家,世居京兆,数代为官宦,子孙门生遍及朝野,以你明氏和裴氏为首。第二等世家七十家,多是京外地方上的大家族,五代之内皆有京官,且都居高官之位,举足轻重。三等世家,二百户,京兆地方皆有,虽不及一等二等那般翻云覆雨,可也算得上是根深叶茂,且多有联姻,有从前两等上破落下来的,亦有新贵升上来的,可不管怎样,只消子孙中有两代以上的出息人物,便有进阶至前两等的可能。其余就都算是四等世家,四等世家中有大半都是名存实亡只守着一个破败门庭罢了,可即便如此,在地方上他们仍是高人一等的所在,多得是寒门学子或是富商之家愿意与之联姻,以换得一个说得出口的响亮名头。”
“即便我乃宗族,深知皇权之侧,不容他人,也不得不说,这百年间,世家确实出了不少独领风骚冠绝当代之人。可是,世家根深蒂固,力量越来越大,皇权又不由撼动,那这二者间的道路便会越来越窄,哪里有寒门子弟栖身的途径?长此以往,天下人心必然动摇。”
“若是沉沦下位之人,永无晋升之阶,恰好这其中有真的有那种满腹才学而求告无门之人,加以煽动,那么。”宋昭阳亦是通透,况且她所知的历史上,即便王谢风流三百年,最后不也是寥落收场?只是她惯常把自己放在世家的立场上思考,如今转换到皇室立场,看问题便陡然不同。说着这话时,她不由自主地便握上了赵恪的手,眸光流转,俱是光彩。
赵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一双桃花眼亦是光彩绚丽。
“况且,即便是丞相如何谦恭持重,也不代表所有的世家,都有如此的认识。皇室看臣子脸色?赵家人百年来一直都想扭转这个局面,当年我能入宫,不也正是如此?”宋昭阳唇角一勾,笑意染了两靥,不施粉黛的脸孔却叫赵恪看的不舍眨眼,“先帝娶我,是想要我明氏对上太后的郑家,太后聘我,是想叫明氏助郑家一臂之力反转局面。如今,你要我帮你,又是以何种立场?”
“瑶儿。”赵恪与她青梅竹马,素来知她心性。她虽是世家娇女,绝不是空有副皮囊的香草美人。明逸对这个幼女所倾尽的心血,丝毫不少于两个儿子,甚至更多,尽管他的初衷并非是要这个女儿如何翻云覆雨。
她从不是被戕害了之后还逆来顺受的柔弱女子,更不是困于后宅的狭隘妇人,即便是内宫争宠,她也不曾困于女子之中,而他赵恪,素来爱的,也正是这样的她。
心性高贵而坚韧,头脑冷静而清醒,行事大气而果断,遍寻世间,哪里有任何一对男女,比他们还般配?
“我再狠辣,也不愿,其实也不能,叫你提刀架于父兄头上。”赵恪露出个极松泛的笑,素来温和示人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孔,这一刻鲜活至极,“即便是雄才大略或是杀伐果断到了如何地步,也该知道行事,需循序渐进。”
“我虽自夸是世间少有之人,可也知道,即便穷我之力,也非要至少五代明君,才能有所大成。”
“可我的王爷,且不说你我寿数多少,只说括儿,他虽如今聪颖,可日后能否做个明君圣主,尚无定数。他若亲政后,并不愿整治世家,你又能如何?”宋昭阳双手揽上他的脖颈,因她如今显怀,便也只是侧身委在他怀中,描的细长的眉尾一扬,语气娇懒,像是与他撒娇一般。
赵恪心中一酸,反倒将她搂的更紧了些,面上笑意温柔,缓缓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既为人臣,便只能尽我心力辅佐。你不必再试探于我。”
“哪个在试探于你?”宋昭阳轻笑出声,伸出根纤细的手指,点在了赵恪高挺的鼻梁上,仰着小脸,与他四目相对,红艳艳的唇,贴上赵恪的下巴,“我是真的为陛下的教养而担心。他与前头三代君主都不一样,括儿,出身太好了。”
赵恪听了她这话,低笑出声,心头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