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夜幕下沉,月升岛上华灯层叠亮起,为夜空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华贵得摄人心魄。
棚户区的何老三趿着鞋走在黑黢黢的巷子里,仰头看金色的天幕以及天幕下巨兽般压下来的吊机,扯了扯身上脏兮兮的破外套,嘴边猩红的烟火跳了一下,狠狠啐道:“Cao他妈的!程洛钺这孙子破鸡巴楼越盖越慢,猴年马月能拆到老子这里?老子也他妈想在不漏风的茅房里拉屎!”
而此时,何老三口口声声咒骂的人下了车,向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点了下头,纤尘不染的手工牛皮鞋踩在殷红的地毯上,举步迈向蟾宫酒店。
月升岛是半岛,一面紧切内陆,另一面朝南面向辽远的深海,犹如冉冉升起的弦月。蟾宫酒店则坐落于半岛上正中心凸起的地带,此地像是被月牙拱起的一颗明珠,而与半岛组在一起亦像是一块富贵的元宝,是半岛中的半岛,被当地人称为聚宝之地。
最迷人的夜色、最奢华的酒店、最流金的赌场、最浓烈的美人……这个聚宝之地,如今早成了岛上乃至海内外趋之若鹜的消金窟,也正是程洛钺发迹的开始。
夜风轻抚,金色的灯影仿佛也在浮动,衬得此地更加如梦似幻。
“程爷!”“程爷……”
今日是程洛钺37岁生日,一部分早到的宾客迎在门口,见他走近,立刻蜂拥而至,围在他一丈远的位置,试图能够搭上一言半语。程洛钺春风和煦,深棕色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笑意,点头致意,却步履不停。助手谢宁跟在旁边,冰冷得像块雕刻成人型的高大石柱,令人望而生畏。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摆满了圆桌,天顶的水晶灯有序排开,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个被人群簇拥着的醒目身影。程洛钺微笑着与前来贺寿的人挥手致意,沿着场地中心的红毯一路走到台上站定,示意大家落座后致了欢迎词。
温润的嗓音仿若岛上的夜风,轻缓却恰恰能带起浪涌,谢词的尾声,他面向场上的来宾举杯:“今日各位前来,程某不胜感激,宴会后可凭邀请函在隔壁兑换十万元筹码,大家可以小试身手。”
十万筹码,对于能来参加宴会的人来说不算太多,但场上宾客不下百人,云淡风轻便撒去千万也是不小的手笔。程洛钺在宾客的欢呼与致谢声中下台,落座主位,先是与各方的官员、警司推杯换盏一番,又受了下面人的敬酒礼。酒过三巡后,惦记着去隔壁拼拼手气的人去了大半,程洛钺终得片刻安宁,半披西装倚坐着醒酒。
自从他在岛上立足,几乎每年的生日都是这般过法,不过是借着一个喜庆的由头打点各方。随着年岁增长与身份地位的稳固,程洛钺对这样的事早没了过往的激情,一番应付下来,身心总免不了觉得疲惫。
“程爷,老刘带新人过来了,您还好么?要不要我将他们挡回去?”谢宁见老大状态不佳,俯身轻声在他耳边询问了一句。
程洛钺昂头吐了口气,半睁开眼,眼里清明依旧。即使谢宁跟了程洛钺多年,可那睁眼一瞬间迸发的气场还是令他心头狠狠跳了一下。在人前的程洛钺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温和亲民,可若只是向表面看起来这般和暖,他又怎会坐拥这岛上的万千繁华?
拢了拢肩头即将滑落的西装,程洛钺挺起身回道:“让他们过来吧。”
随着皓月产业的不断壮大,每年加入的人也不计其数。入了皓月,无论是看场的小弟还是发牌的荷官,甚至连打扫卫生的保洁走起路来都要硬气几分。程洛钺每年生日都会亲自见一批下面选上来的出色新人,于他而言是收拢人心的一种手段,对于下面人来说更是一种嘉奖。
“程爷,这一批都是各场子里办事儿出挑的新人,望您指点。”刘素新笑眯眯地躬身上前,不高的个头仿佛要埋到地上,一副聆讯的模样。
欲望、野心、激情以及勃发的朝气从年轻的身体中迸射,扑面而来。程洛钺扫了扫眼前齐整整穿着黑西裤与白衬衫的十几个新人,照例给予了嘱托与嘉奖,同时不动声色地忽略那些时而带着好奇瞥过来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程洛钺再熟悉不过了,年轻时他也有类似的一双眼睛,只是随着时间的冲刷,如今早不复往昔的热忱。
年轻,本就应该有无限好奇与野心,只是不知这一茬又一茬提上来的新人,又有多少能走稳这样的一条路?
程洛钺淡笑着掠过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目光在最后一个人身上逡巡了片刻,眉梢微扬道:“就他吧。”
刘素新顺着程洛钺的目光扭着身子回头望去,一眼望到了角落里目不斜视静默站立的人,皱眉催促:“阿笙!阿笙!傻愣着干什么,程爷叫你呢,还不赶快过来?”
被叫到的人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新人的敬烟礼落到了自己头上。这怔愣只持续了半秒,队尾的人掩去神色,在其余人各色目光中稳步上前,单膝跪在程洛钺面前,取了事先准备的烟,双手奉上,垂眸稳稳唤了声:“程爷。”
“阿笙?”
“是,程爷。狄笙,‘笙歌’的‘笙’。”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