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挂在十字刑架上,半垂着头,冰冷的水珠从浓墨般的发梢点点滴落,双目紧紧闭合,唇瓣已经失了血色。赤裸的上半身鞭痕交错,双肩上的血洞触目惊心,指尖也在源源不断地渗血。
皓月的人一见便知,这是吞了赌场进账的刑罚。
下面这样的小事通常轮不到程洛钺出面,只要按规矩处置就完了。不过巧的是,今天他亲自过来料理了与他针锋相对十年的老对手。从刑讯室出来后,程洛钺擦净手上沾染的血迹,心情还算不错,忽听隔壁也传来打骂声,便转头问谢宁:“谁在里面?”
“程爷,是刘素新。”
“这个时候他不在厅里,跑这来做什么?”程洛钺解决了心腹大患,见时间还早便施施然推门进来凑个热闹。
挂在型架上的人已是这般模样,程洛钺还是在看到第一眼时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狄笙?”
“是,程爷好眼力!”刘素新本想暗地解决麻烦,谁曾想竟好巧不巧遇上老大,额上霎时见了汗,连忙恭维,“这小子之前有福气,入了您的眼。可谁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被下面人齐齐举报,吞了不小的数目。”
“有多少?”程洛钺夹了只烟在手上,刘素新一边忙着点火一边战战兢兢回复,“过亿了……”
“钱还没追回来,正在审,”刘素新窥着程洛钺神色,咬牙道:“程爷莫气,一定让这小子全都吐出来!再不行割了他两个腰子,凡是能用的东西都卖了,也一定给您填上!”
“我没拿……”
自己负责看顾的厅里出了这么大纰漏,刘素新在程洛钺不怒自威的压力下血管跳得厉害,听到刑架上传来的微弱声响,顿时气血翻腾,一巴掌乎在狄笙面上,啐道:“程爷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没拿!”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刘素新那一掌没留半点力气,苍白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一个通红的掌印,然而那双眼睛却坚定而Jing准地望着程洛钺的方向,再度清晰地吐了同样的三个字。
刘素新更为恼火,顺手从旁边摸了鞭子就要招呼上去!
程洛钺在木椅子上坐了,夹着烟恹恹地摆了摆手:“行了,打如果有用,还用等到现在?”
“是,程爷教训得是!”刘素新连忙收了鞭子赔笑,不敢再轻举妄动。
“谢宁。”
“是,程爷,这就去查。”
谢宁走得利落,程洛钺淡然吩咐:“先把人放下来。”
刘素新不敢耽搁,将人放下后,拖着按跪到了程洛钺面前。
程洛钺望着地上伤痕累累却依旧沉静执拗的人,忽然轻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这钱不是你拿的,你便能全身而退了?”
“相信程爷出面,定能还我清白。”狄笙跪在地上,渗血的手指不住颤抖,仰起的面上一双黑眸里满是执拗。
“这世界如果非黑即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程洛钺被这样单纯的话逗得展颜笑了一下,伸了两指在狄笙面前晃了晃,“如果钱是你拿的,很简单,这个数在我这里断然没有活路;如果不是……厅里人合伙算计你,你不想想是什么原因?我护你一回,你非但不会因此而得福,反而会被更多人盯上。试问,你又如何躲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
狄笙闻言,凝然的面上有了一丝裂隙,睫毛轻颤,久久不语。
“在岛上谋生,自有岛上的规则,我定的了明面上的规矩,但光的背后永远存在碰触不到的地带,那里才是真正的规则。”
狄笙从十五岁起出来谋生,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尝遍世间冷暖,这些年来,他恪守着自己树立的坚持与信念,一路走得正直,虽说无比坎坷,却也并没有遇过大的劫难。程洛钺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可是事到如今,他哪里又顾得上以后?
不过……沉默的间隙,狄笙忽然从程洛钺的话语里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灵光,忽然道:“求程爷指条明路。”
程洛钺没想到这个坚定执拗的人竟在一瞬间想清了关窍,知晓把握机会,看他更顺眼了几分,索性在桌上捻灭香烟,钳住狄笙的下颚,迫他直视自己。两道目光相交,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却并没有躲。片刻后,棕色的眸子里倏而染上笑意,拇指摩挲了几下狄笙红肿的半边侧颜,开口道:“想得我长久的庇护,要看你能付出什么。”
“愿为程爷赴汤蹈火。”
狄笙语调坚定,程洛钺闻言却嗤笑道:“你求活,又如何为我赴汤蹈火?更何况,愿意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有很多,我又何必护一个畏手畏脚的人?”
“程爷……”狄笙一时间竟无从辩解,眼里透出一抹绝望。没错,他想活,也不得不活。不仅要活,还要尽可能活得安稳。可他除了这条命,又有什么能够作为筹码换得一隅庇佑?
程洛钺看出他的茫然,放手靠在椅背上直言:“你这张脸、这具身体我还算喜欢……”
旁边刘素新听闻此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狄笙蓦然抬首,面上的沉静碎得彻底,只听程洛钺语调轻缓:“说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