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钺重新回来时,发现摆在桌上的西装叠得端端正正,而狄笙已经穿好了衣服裤,雪白的衬衫浸过水,斑驳的血迹从内里洇开,如同盛放的荼蘼。眼前的人静静站在桌边,内里散发的内敛气质与一年前寿宴上相见没有什么不同,虽然虚弱得摇摇欲坠,却依然挺拔笔直,沉稳内敛。
那双眼睛望过来,明明忐忑不安却偏要故作镇静,倒格外有趣。程洛钺升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噙着笑上前坐了,半托着腮说:“我不是什么慈善家,我想你也清楚,这个数的损失可不是cao一次就能一笔勾销的。”
这样的问法似乎印证了狄笙最坏的打算,他面色苍白如纸,急趋半步上前,声线有一丝凌乱,却也没拿方才挨Cao的事做筹码,只是询问:“程爷,谢先生他查得如何?”
程洛钺不答反问:“你很缺钱?”
狄笙抿着唇点了点头:“是……”随后又补了半句,“但我拿过的每一笔都有明确来源,还请程爷明鉴。”
“还差多少?”
“什么?”狄笙怔了一下。
“给你弟弟治病的钱还差多少?”
“程爷……”狄笙所有的沉稳随着这样一句话尽数碎裂,过载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把撑住桌角,眼里终于染上了一抹哀求,“求您不要动我弟弟,他还小,您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狄笙明白,以程洛钺的势力,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身世经历根本无从隐瞒,可一来他始终坚信事情查清之后能够还他一个清白,二来也没曾想到谢宁才去了不久,竟然已经将他查得如此细致。软肋被人拿在手中,狄笙努力为自己架起的那点淡定终于散个彻底。
事情的来龙去脉谢宁已经弄清了,不过是狄笙过于出色,拿的小费一直比旁人多,惹人眼红,又是个另类,独来独往,十分不合群。厅里工作的几人暗地里违反了禁赌的规矩,打着给客户担保的名义分头搞了不少筹码出来,跑到地下赌场与人玩“一拖三”,赌红眼输得片甲不留,一番合计后将主意打到狄笙头上。几人咬死了狄笙做局,其中还有备受刘素新宠爱的亲信,添油加醋讲述狄笙的另类举止,果然混过了刘素新这一关。
这点局经不起查,谢宁三两下搞明白赌厅情况后,顺手将狄笙查了个底掉。程爷看上的人,他自然分外上心,回来后事无巨细汇报一番,这才有了程洛钺方才这一问。
程洛钺并不是想吓狄笙,却没想到他是这般反应。像是敲掉了一层冷硬的外壳,露出内里柔软的颜色,瞬间鲜活起来。听谢宁讲完,他才知晓狄笙这个年纪一身的沉稳从何而来。严苛如苦行僧般的生活习惯,一面工作一面照顾生病的弟弟,在赌场这样的地方,每日眼见金银如水般流转,即便如此缺钱,仍不贪不义之财,不走捷径,就更难能可贵了。今天若不是自己那般点他,这人怕也未必能够折腰。
“之前存下的钱自己留着用,你弟弟的事我来处理。你不是想带他去欧洲看病么?我为他安排最好的医院和专家,你觉得如何?”
狄笙本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未曾想事情竟是这般走向,惊讶地望着施施然坐在面前的男人,三言两语就将他心底最深却难以实现的愿望讲了出来。他相信程洛钺能够说到做到,心底泛起感激,可又不愿白白受人恩惠,因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条件。”
狄笙这才平下心神,他不知晓自己还有什么能够用来交换,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回话:“程爷请讲。”
“此前的约定依然作数,我会护你周全。你弟弟的事情另算,我希望你从此跟在我身边,只为我一人服务。成了我身边人,自然无人能动你,你觉得如何?”
“程爷!”狄笙被这接二连三抛出的诱饵砸的有些懵,跟在程洛钺身边,这样的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如谢宁这般的存在,谁不敬上三分,他狄笙又何德何能可以在程洛钺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先别急着回复,我身边的人有很多种,至于你……”程洛钺看出他的疑惑,定定望着他笑道,“我希望是我想cao就随时随地能够cao到的那种。”
狄笙身体猛震了一下,刚被cao开的后xue依然隐隐作痛,肿胀难耐,裹在笔挺西裤里的双腿还在发麻,听闻此言只感觉那麻意一路攀爬至脊背。可他不认为在方才那一遭里,面容始终保持冷静的男人从自己身上得到了什么乐趣,可这提议又如此清晰明确,不像是在玩笑。
狄箫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以他现在这样的方式工作,乐观估计至少也要三到五年才能攒够给弟弟手术的钱。可这些年,他无数次以为能够接近终点,然而存钱的速度却分明抵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他不知道弟弟是否还能继续这样无休止地等待下去……
“我答应。”狄笙再抬眸,眼里已无半分犹疑。
这已经是他能用这具身体换来的最佳筹码了。更何况,比起从出生就在痛苦中挣扎的弟弟来说,他已经足够幸运。
“只要您不嫌弃,这具身体从内到外都是您的,在任何您有需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