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五个月过去。
秦羡棠已去乌龙边塞五个月。他这么多些天只给家中寄过五封信。
多是问候秦初鸣和秦母,甚至他心爱的女人。偶尔问候晏词肚子里的孩子,关于晏词却只字不提。
晏词不以为意,每当收到府里之人对他的怜悯的神色时,他乌绿的眸子便低敛,如往常一般淡淡地笑着,好似仙人逍遥傲然。
他的肚子逐渐沉重,里面的生命极力生长挣扎着要变大,要撑破他的肚皮。每到夜晚时,他腰痛的辗转反侧,肚皮也痒起来。但床上只有他一人,他又好清静,周遭没仆人伺候他。
这些日子秦羡棠不写信了,城里亦是遍地火药味。官车人马肆意横行,物价上涨,省份连连战火不断,晏词自有居安思危,这时担心国事,久久不能抚平心情。
“下棋时就别乱想了。”秦初鸣把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回过神道声抱歉。
晏词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棋子,他近些日子也就是和秦初鸣下棋消磨琐碎时光。冬日下过雪后的亭子,阳光碎成遍地的金子,洒在他的细长雪白的手指上暖融融的裹了一层光。
他思忖,把白棋放在一处。
秦初鸣低声轻笑,“好棋。”他抬眸打量着对面的晏词,柔和艳丽的好骨相,披着白狐毛的大氅,他也对他笑,露出一排贝齿。
一盘棋配着冬光,配着好茶,下了许久,最终还是晏词用了最后一颗旗子赢了他。他笑盈盈地瞅着他,像是在说,愿赌服输。
“果真是名不虚传,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秦初鸣把剩下的凉茶倒进枯草丛里。
晏词轻轻笑笑。
“长哥,如今城里战火不断,百姓哀声不断是为何?”他又问。
“再下一盘棋,我陪你慢慢说。”秦初鸣大手一挥,桌上的棋便乱了,四处散着,他把黑白棋挑好放进碗里,重新定局。
“皇室根基不稳,皇上光忙着处理内部就辗转难眠。你看到的那些车马,正是当今魏大人派遣宫中的护驾。”
“那…可是有人刺杀么?”他捏住白棋的手指有些抖动, 脑海里数不尽的幻想升腾,往往国中出争端时百姓才是苦难之首,秦初鸣似笑非笑的模样反而让他冷汗涔涔。
“嗯。你怕?”
“…”晏词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盘上的黑白棋融合在一盘,陷入棋局中时,那黑白棋才不至于变成凌乱排序如龙,扰人心绪。
“那,棠棠呢?他会受到影响吗?”
“秦二?”秦初鸣俊眉微敛,“不会。他去的是边疆,守的是边界。国内是否沦陷才和他有关。你担心他?”
晏词和他对视,他眼里的猜疑审视,仔仔细细雕琢晏词的心思,他觉得诧异,秦初鸣是他的爱人,他当然会担心。“当,当然。”
“元定十三年,蔚领起兵造反,规模宏大,百万大兵已到宫门时,被截揽。一夜之间鲜血染红宫门。”秦初鸣轻笑,手指懒洋洋地敲打着茶杯,“领头对抗的就是秦二。”
晏词怔住,诧异震惊地睁大双眼,碰巧肚子里的孩子猛力踢中他,他痛的俯身急忙捂住肚子,冷汗涔涔。
“你还好么?”
“无妨…方才,只是他动了一下。”晏词转过头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宫里藏的深。还有,”秦初鸣嘴角噙笑,“你不知道的还很多。”
一盘棋,最后一颗棋子,晏词定下白棋。他又赢了。
连秦初鸣都自愧不如,他摇着头婉叹,晏词起身离开了。背影纤细如月白,如柳条。
当天夜里晏词便做了噩梦。
在梦里,他站在很远处,挑灯炸开夜的一角去看,见到秦羡棠在战场上御马杀敌,长剑锋利凌冽地刺穿人的头颅,头颅即可血rou模糊。但后来夜雾升起,他被朦胧了双眼,之后只看到了秦羡棠对他诡异Yin冷地笑,下一秒他的头颅连着血筋滚落下来,眼球爆出…
他在梦里惊醒,醒来时枕边果真空无一人,冰凉的。撑着床坐起来,他身上的冷汗滚滚而下,腹中胎儿亦受到惊吓般乱跳,要撕裂他的肚皮一般。他脑海中满是那个画面,回荡个不停,他好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抚平心绪,安静地下床撑着腰,放下瑶琴,轻轻拨动一根弦,弦声空灵惊艳,好似穿透竹林。“招隐,他会不会出事?”
“招隐,我怕…”他无望地叹息。趴在琴上,久久难眠。
连续几日,梦境重复着做。一模一样的内容。晏词坐立难安,胎儿因为他不稳定的情绪也不安分起来,他一边喝着又苦又腥的保胎药,一边愁容满面。
他终究忍不住动笔写了许多信,叫他警惕,叫他安好。
转眼间孩子已经九个月。
晏词的身子越发清瘦,手腕细,腰肢也越来越细,双腿僵硬,血ye难流通,边走路边歇息。但将军府的规矩不能忘,每日顶着肚子,像仆人一样任劳任怨为府里做一切事。还要顶着人们对双性人的多疑猜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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