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怡被陆行舟用了点儿力气困在怀里,她手脚没再挣扎,脸上的挣扎却是显而易见,及至逐渐红了眼眶。
陆行舟叹了口气,那一口气很轻、但很长,呼出时,他的胸膛缓慢低了下去,霍辰怡感觉自己往后仰了一点点、又一点点,好像要一寸一寸陷进男人的心脏里。
弯弯,这段往事的前半截已经讲得差不多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了你的,我仍然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只是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在故事的中途、在她坐在他怀里、甚至在她正想亲他的时候引出这个带着禁忌色彩的话题,是陆行舟能想到的最好最快也最安全的直面方式了。陆叔叔,他记不清她小时候究竟有没有这样喊过他,可他确信,如果他们碰过面,且彼时身边有夏同龢、夏鹤年或者是舒宛童在,是必定会教她这样称呼他的。
他们靠得太紧了,陆行舟说话时产生的轻微震动好像透过皮肤直直传到了霍辰怡心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乱,你我其实
你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不对?他温柔地接过了她的话,可你迟早会想到的,到那个时候你会来找我谈心还是会独自一个人去别扭?
霍辰怡扭脸去看他,正撞进他幽深的目光里,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别不别扭她不知道,找他谈这样的心她是决计做不到的。
陆行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他又叹了一口气,有些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现在你就好好想想这件事,想清楚了我们再说后面的事情。
如果我说不愿意做你妻子了,你就会嘶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陆行舟不想听的字眼,屁股就被男人用力捏了一把。
如果你说你不愿意,那就是还没想清楚。陆行舟十分平静地陈述他的观点。
霍辰怡:
两人正温和地僵持着,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王叔端着一壶新泡的茶和几小碟茶点上来敲门了,霍辰怡离了陆行舟的怀抱坐进了旁边的沙发里。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苦笑,他知道王叔是等不及了。自从知道了霍辰怡的身份,本就颇喜欢她的王叔激动得立即就要上楼相认,还是他以需要给弯弯一点儿接受的时间为理由,劝他让自己先给霍辰怡做个铺垫,才好歹将人拦下了。
眼下怕是嫌自己铺垫得太久了,陆行舟识趣地让王叔坐下,慢慢说。
王叔本就是个能侃的,虽然从前见夏弯弯的次数比陆行舟还少,仍然能掏出一大口袋话来往人耳朵里倒,恨不能从他自个儿进私塾做厨子讲到她呱呱坠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霍辰怡一直静静听着,笑容与泪光交替在脸上停留。
只是,说来说去,到最后,终归是免不了要提及那场惨痛的人祸。
王叔平日里爽朗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和沙哑:我睡得太死了,私塾离着你们家很近的,我睡得太死啦怨我我
霍辰怡不停地摇头,大颗大颗掉着眼泪,面对王叔的自责与痛苦她手足无措,急急向陆行舟求援。陆行舟安抚了王叔几句,最终还是失去了哄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耐性,悠悠地劝道:差不多得了啊,跟一小姑娘面前哭鼻子,您丢不丢人。
此话一出,陆行舟意料之中地收到了四个白眼,但王叔好歹是被他这简单粗暴的说法给劝住了,他平复收敛了情绪,与霍辰怡又说了几句家常、互相安慰之后出门下楼去了。
霍辰怡还抽抽噎噎的,鼻子眼睛哪儿哪儿都泛着红,陆行舟半跪在沙发前耐心哄她,等终于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后,还不忘为王叔解释了一句:王叔从前睡觉一直都很沉,自从自从出事之后,他这些年来再也没能踏实睡个好觉,你看他那身板,他以前可比这胖多了。
霍辰怡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声音还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不怪王叔,我不怪他,爹娘和爷爷也一定不会怪他的,你让他也别怪自己了。
陆行舟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地抚过她眼下,许诺似的认真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霍辰怡流了太多次眼泪,反反复复的刺激给眼睛周围一圈儿的皮肤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消退的红,她好像一件被涂抹上了两团红粉釉彩的白瓷器,在他的掌心里显得那样珍贵却又那样易碎,陆行舟与她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情不自禁,他保持半跪着的姿势,倾身仰头去吻她。
一个无关情欲的吻,只是嘴唇与嘴唇静静地相贴,霍辰怡轻软的鼻息洒落在他的嘴角,温热而湿润。
陆行舟恍然觉得,从街边初见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脏就一直被这样的一股微风吹拂着。他的这颗心,在九年前的那个清晨,在他赶到夏家、看到门口地上已经被烧成了一块丑陋黑铁的门锁时,变成了和它一样漆黑、冰冷、坚硬、毫无生气的物件,而今,让这阵轻柔和暖的微风长久吹拂之后,他的心又有了温度,有了水分,有了生机、有了情和欲、有了爱和痛。
他微启唇,舔了一下她柔软的上唇瓣,霍辰怡脖子又缩了一下,水洗过后的晶亮双眼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