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都新平,上巳日。
暮春三月,正是郊游踏青的好时节。
尚衣局的新衣早几日便送进了公主府,按照长公主的要求,俱是样式、尺码各不相同的裙装。
“殿下…一定要这样吗?”黎穆有些无奈。
他此时身上是一件浅碧色缠枝留仙裙,更衬得肤色如雪,乌发在头顶盘成发髻,余几缕散在耳边。眉形被修饰得愈发纤长,薄唇一点朱色,好一个眉含英气的俊俏女郎。
这样的佳人,簪花耳饰脂粉华服不足以妆点其艳色,偏要银簪玉势缎带红绸藏于衣下,才别有一番情趣。
靖安压着他的肩将人按在妆镜前:“别动,先试妆,要叫人看不出破绽才好……你答应了要陪我出门的。”
婚后的靖安长公主愈发明艳动人,眉眼间不再总是沉凝威仪的模样,多了几分婉转风流。与驸马说话时,更是天然先带几分娇俏,宛如情人之间的低语。
但这可不意味着长公主从此不爱戎装爱红装、肯安心相夫教子了,不然,且看那些在她面前日渐谨言慎行的朝臣。
或者,看一看驸马此时的样子罢:
平王殿下的模样生得好,这是满皇都都知道的事,若非如此,长公主怎么会一见起意、将人强“娶”回府中。但此刻,他面部的棱角被脂粉尽数修饰,更显得眉眼精致柔和,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天生的绝色佳人。再细看:镜中的女郎眼尾含春,一副被疼爱过后的模样。
特意定制的衣裙较一般女子大上三分,裹在他身上却衬得腰身纤细、身材高挑,半敞的衣领和衣衫下不时起伏的痕迹却显示出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淫猥之事。偏偏,被这般亵玩的人也只是轻咬着唇喘息,贝齿上染了一点胭脂;此时被人半拉半推着带出门去,满身春色几乎暴露于光天之下,却连一句拒绝都不敢说。
公主府的下人对此习以为常,长公主成婚一年有余,其间只要主子们住在府中,驸马总是受尽宠爱的。就算今日他们的殿下突然从房中带出了一个陌生女郎也……咳,不必作它想。最多是心里对平王又多几分同情罢了。
及至府门处,长公主才总算肯把手从驸马的衣衫中拿出来,将被自己扯开的衣领拉好,又接过玉溪手中的披风和包裹,作出一副正经之态:“上巳日街上的人多,姐姐可要穿好衣裳。”
她挽着他的手臂,自然地唤“姐姐”,如同最寻常人家的姐妹一起出门,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行至郊野。
这日的郊外同样热闹,但与城中的繁华熙攘不同,这里的人们更多了几分无拘无束,放浪形骸。
曲水流觞乃贵族文人的雅事,树林相会则是寻常男女的欢处。
“姐姐随我来。”靖安拉着她的驸马下了车,驸马眼上覆了层白纱,牢牢遮住眼前景象,只能被公主拉着踉跄前行。
溪边草地上,两位女子把臂同游,自然引人注目:在前些的姑娘梳着少女发髻,一身朱红罗裙,外衬颜色稍浅的半臂锦衣,越发显得容色姝丽,让人挪不开眼;她身旁的女子却更为高挑纤细,虽然蒙着眼,容貌却似乎更精致些,更难得那份温柔安静的气质,站在那红裙姑娘身边也半点不显逊色。两位姑娘虽然风情迥异,却绝对都是美人。
沿着溪流向上,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另一番景象了。这一处溪岸变宽,水流浅而平缓,岸边散落不少石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平坦,天然便成了沐浴祓禊之所。
溪边十几个女子或站或坐,不怕冷的褪了鞋袜将玉足伸入水中玩耍。隔一会儿,索性脱了外裳跳进水里,与身旁人泼水嬉戏,见有人来,并不惊慌。
“两位妹妹看着倒是面生。”
“嘻嘻,是妹妹,还是姐姐?”
长公主不摆架子,“我与姐姐住在城东,听闻上巳日的桑溪畔最为热闹,慕名而来,打扰诸位姐姐了。”
“不打扰不打扰。”能在这日出游沐水多是已婚女子,且多半是家中开明又不愁生计的,热情接纳了两人。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女子还为二人寻了处平坦宽敞的溪石,招呼两人过来,“这样养眼的小娘子,多来些才好呢。我姓阮,今年二十有五,虚长她们几岁,便也唤你二人一声妹妹了。”
靖安眨眨眼,牵着一言不发却暗自绷紧身子的驸马落座,“阮姐姐好,叫我……熙熙便是,这是家姐,长我两岁,今年二十一。”
那阮姓女子多瞅了两眼黎穆眼上的白纱,“令姐这是?”
“姐姐有眼疾,大夫说见不得强光。‘她’平时不爱出门,有些怕生,今日带‘她’来,也是想沾一沾这洗濯祓除的福气。”
在场的姑娘大多相识,平日里也是脾性相投之人,闻言不再多问怕戳了人的伤处,只道:“那你们今日可要多留一阵,远近都知道桑溪祛病消灾最是灵验,且每年水边都有巫女祓禊仪式,说不准有些用处。”
“这是自然。”靖安含笑应下,转头与“姐姐”说话,“姐姐看不见,我帮姐姐脱了鞋袜,免得打湿。”
“唔。”黎穆含糊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