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在一堆柔软被褥中,两个年轻人的身体挤在狭窄的床上,悸动像脉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时至今日仍未熄灭。
房间里恢复了刚才的黑暗。只是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悬浮。除了空气之外,除了粉尘之外。光在她和他之间割开一条冷冰冰的口子,叫人徒增烦恼。
他声音低沉,像是梦呓:出去。
你都听到了。小转椅吱呀一声,她对他背过身去,就叫我出去。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声音蒙在臂弯里几乎听不清:跟我有什么关系。
春节刚过完,无忧就拎着个小包回到了南方。她妈连她换下来的两件衣服都不给洗,硬是让她又揉进包里,抓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坨。
梦梦对她的态度好了一点:诶,无忧你上次从免税店带回来的口红借我下呗,反正你涂也不好看。
无忧立即就把梳妆台上的口红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确实不好看。
梦梦急了,看了看扔满剩饭的垃圾桶和那支看起来还崭新的口红,朝无忧大叫道:你这个卖淫的婊子!
无忧把脏衣服往她脸上一扔,拿上挎包就出了门。
她背靠在门上给老刘打电话,也不管梦梦在背后叫得多大声,捶在那扇破门上有多大力,几声嘟之后老刘就接了。
哪位?
我。无忧声音冷淡,带着几分小女孩撒气的娇嗔,我不想干了。你把我接回去。
老刘连夜坐了飞机,第二天清早开了辆保时捷就来见她。无忧打开门的瞬间知道有些事可能就一去不回了。
路上,老刘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又把她纤细的手指抓在掌心,像是握住一只小鸡。他也不乱来他还没有和她乱来过。她一直觉得老刘就是生活里太缺少色彩了,总是灰扑扑的,所以喜欢和她在一起。
饿不饿?他问。
不饿。
想不想买件衣服?
不要。
怎么了?又和同事吵架了?
无忧把脸转向窗外:嗯。她们说我是婊子。
老刘就把车停在路边,侧过身来看着她。他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就不喜欢穿西装了,总是穿得跟要去郊游似的,引她发笑。老刘又好像喜欢看她这么笑,所以更常这样穿了。
忧忧,她们怎么说你不重要。你既然干得不开心,我们就不干,对不对?
车里的后视镜上映出她描得又细又挑的眉形,显得老成。可老刘知道她还是个十足的小姑娘。
无忧不说话。
老刘拍了拍她的手:你跟我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两个工作,还想不想干?我今天带你去看看工作环境,行吧?
无忧朝他大叫:你就是想把我绑在你身边是不是?
老刘好声好气:好好好,你要是想回航空公司继续当空姐,我现在就掉头回去。
无忧哭了起来。
老刘拍着她的背,任她伏在自己的肩上哭。她骂骂咧咧,把在工作上的苦水都对他吐了一遍。她娇小的背只一条薄薄的曲线,哭起来歪歪扭扭,叫人看了可怜。
老刘把她抱住了。她又一次体会到了男人怀抱的滋味。老刘的怀抱意外地令人安心。只是这怀抱堆砌了太多年份,浮肿般地把她包裹在里面,让她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