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五月的雨下得急,华熙晨起匆匆忙忙地赶进宫中,去拜见她数月未见的父汗,本想将前线军情一一禀明就走,谁知欲抽身时被这场雨绊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在窗下陪元帝说话下棋。
“急着跑什么?给我坐下。”殿中赤金香炉内焚了香,滚烫的茶水已经晾得没多少余温,两人间没了袅袅水汽相隔,元帝终于能仔仔细细地看看自己的幼女,在边关有没有瘦得厉害:“还是不想回来?”
华熙今日不是男装打扮,但也与寻常女儿家不同。由于一路从府中骑马而来,她脚下穿着长靴,腰间仍别着那条黝黑的皮鞭,发尾微卷的棕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了极高的一束,又分出一小股发丝细细编了绕在额前,满是绣了暗纹的暗红色外衫之下,月白色中衣堪堪露出点领边。
这位殿下未施粉黛,但眉眼英气朱唇浓艳,虽然在元帝跟前收敛许多,但眼神里的桀骜仍依稀可辨。
“我在军中挺好的,省得成天呆在盛京给你闯祸。”华熙没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地将那盏凉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元帝阻拦不及,见她那副无谓的模样又有些恼,帝王面色不豫,身边近侍极有眼色,忙低声斥了华熙身边的宫人一句:“没长眼睛吗,也不知道将殿下的茶换一盏来?”
那小宫女年岁不大,登时吓得跪在华熙面前磕头请罚,华熙摆摆手,叫人起来,又对元帝道:“十六岁那年生日,父汗亲口应允我的,您可别反悔。”
元帝沉默半晌,想起自己当年心有歉疚,一心给十六岁的女儿补一次盛大的生辰,而她却在漫天璀璨夺目的烟火下,向自己请求要去从军。
这女儿从小倔强任性,可从没这样出格过,自己吓她边关凄苦,她却坚定无畏,甚至反过来要求隐姓埋名,将公主的身份弃如敝履。
他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女儿已经长大,而有些亏欠难以补偿。
元帝叹了口气,无奈道:“未曾反悔,只是担心。”
华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一回没将南国一举拿下,是因为父汗觉得尚不到时机,三哥奉命清查锦都城内守备,此时该已探明情况回到封城,父汗要将他召回来吗?”
“不急。”元帝摇了摇头。
北周三皇子华深,是华熙的同母兄弟,俱为先大妃所出。华熙母亲贺兰氏,北境最古老的名门望族之女,天启元年新帝登基时封中宫大妃,天启二年生下嫡子,与元帝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九年后生下元帝幼女华熙,此后北周宫中再无人有所出。
在世人眼里,大约是位命还算不错的中宫,有儿有女,夫妻伉俪。
可华熙眼前,好像忽而又是母妃在无望的深宫中,被帝王猜疑,被宠妃陷害,最后抑郁成疾不治而亡的样子。她知道近来盛京中撺掇父汗立储的官员十分多,而她和哥哥俱在军中,虽手握兵权,但久不在父汗身边终究不妥,因此想让哥哥好歹回来,元帝却不置可否。
是有心将他远远支开呢?还是寄予厚望想要他多历练呢?华熙从来猜不透父汗的想法,而元帝此刻还等着她说话,于是只能扯着嘴角笑了笑,问他接下来如何打算。
“南朝建国多年,根基比我们深厚得多,武力强压虽一时可行,但总有数不尽的后患。只有推波助澜,眼睁睁看着南朝一天比一天腐烂,烂到他们自己也忍无可忍最好。”
“他们不是一向自诩正统吗?我倒很期待,南梁人知道自己的皇帝靠卖宫中女眷来谈条件时,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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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元帝宫中出来时雨方停,还有点淅淅沥沥的细碎雨点,华熙挥开疾步追在她身后欲帮她撑伞的小宫女,径直走到内苑浣衣局去。
这处院子地处宫闱中最幽深的偏僻角落,名为“浣衣”,却并不是为浣洗宫里各位主子的衣衫而设立的。
华熙一步跨过门槛,粗粗环视一圈,见自己要找的人不在院中,才纡尊降贵地抬脚走进去。
浣衣局院门低矮,走进来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十数个穿着宫奴服饰的人跪在院中,有男有女,粗略看去都是美人胚子,只是略显沧桑风尘些,虽都真是在洗衣服,却个个衣衫露骨面色绯红,见到人来忙都来跪下行礼,腰肢软软地塌着,连磕头的姿势都像在蓄意勾引。
华熙在美人堆里捉了一个看上去最为顺眼的女子,在她面前蹲下来,掰着她的下巴问道:“你们嬷嬷呢?”
美人不知她的身份,但也被她气势压得不敢抬头,目光极为柔顺地停在华熙腰间的皮鞭上,轻声软语地答道:“奴回您的话,嬷嬷在西厢绘晏哥哥房里。”
温香软玉,非常招人疼,华熙忍不住伸手去拧了她半露的酥胸一把,触手柔软滑腻,美人低低地“呀”了一声,却不敢反抗,反而顺着她手劲缠上去。
这就没意思了,华熙兴致缺缺地丢开手,心想美人还是得含羞带怯、最好再脆弱无助地骂上两声最得劲。
明明从前最喜欢带点骚劲儿的,可自从把怀澜搞到手,总觉得别人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