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冷吗?”
柏昱出了一身的汗,正站在空调出风口下方享用酒店的冷风,听到问话后,他转过头,木然地看着站在空调控制面板前的同屋人,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同他说话,于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怕冷吗?”那人声音冷漠,语气平淡,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有些怕冷,如果可以,我想关了空调。”
此刻已是凌晨,柏昱他们同公司的一行人,颠簸四五个小时,乘着红眼航班,从炎热的北半球来到了更加炎热的赤道附近——人暂且不说有多累,但热肯定是没跑的了。
就是这样,竟然还有人要拒接空调冷气的关照?
柏昱打量着站在几步远处的同屋人……他以为那人大夏天的穿着长袖长裤是为了防晒,没想到竟然是怕冷。好在现在是晚上,睡着了也不至于有多热,柏昱想不过几个晚上,他应该能够忍受。
“我没事,你关了吧。”柏昱呼扇着自己的衣摆,笑着给出了答复。
那人垂眸轻声道谢,而后抬手关停了空调。
机器吵闹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标准两人间的客房里静得针落可闻,只剩下柏昱扇动衣摆的声音——他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chaoshi的短袖T恤又重新贴上了柏昱的身体。
“那什么,”柏昱的手无处安放,只好摩挲着行李箱推拉杆的把手,问同屋人,“你睡哪边?靠窗还是靠卫生间?”
“都行。”那人想都没想,直接交出了选择权。
柏昱就怕“都行”“随便”这样的答复。他善于迁就和忍让,不是因为他宽宏大度,单纯是因为他懒得做出选择。
“那行吧……”柏昱拖着行李箱,走到靠近落地窗边的床位,“那我睡这边了啊?”
他说的是征询的问句,给对方留了个回旋的余地——可惜,人家没领情。柏昱又热又困,他懒得再废话,脸上挂着僵硬的和善笑容,与对方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客套:“你先用浴室吧。”
结果那人还站在原地,此刻正皱着眉头,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手机屏幕,根本没听到柏昱的话。
柏昱叹气……一口不够,他深深地叹了两口气,感觉这几分钟内积压的火气比熬夜坐几个小时飞机还令人焦躁。他收起了客气的语调,吊儿郎当地冲着专注看手机的人“嘿”了一声,终于吸引住了对方的注意,这才继续说道:“哥们儿,你先去洗呗?我洗得慢,你且得等着呢!”
那人攥着手机,透过挡住他一半眼睛的刘海望着柏昱,翕张着双唇,自语般地嗫嚅着什么,似乎想说“我不着急”,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不用洗”——柏昱听不清,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着对立了片刻,直到那人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本就松垮的肩膀瞬间又矮了几分,随后才回说:“好吧。”
眼见着人走进浴室,关门,落锁,而后传出哗哗水声后,柏昱的脸上彻底没有了笑意:一想到这几晚都要跟这么费劲的人睡一屋,他就感到疲惫不已。
他本来是要在第一批出游的,奈何部门的小姑娘软磨硬泡,说什么第二批会赶上她的经期,到时候就没法下水玩了,非要和他换批次。柏昱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作为一名中层管理者,他随和又随便,手下的人都把他当大哥,有点难事都会找他商量,能帮的忙他也不推脱——他一个单身大老爷们,自然不好让姑娘犯难。
于是柏昱从第一批换到了第二批,临时人员的变动,让他正好和这一批唯一单出来的男员工凑到了一起。
那个人入职时间不长,柏昱跟他不是一个部门的:一个爱说话的销售,一个沉闷的技术员。理所应当的也不熟——他同那人说的第一句话是“房卡在我这儿”,那人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他“你怕冷吗”——柏昱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姓名。
他在感慨期间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好了屋内插座的位置、翻出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正准备拿出手机去微信区里看一下那个人的姓名,顺便加一下微信好友时,那人走出浴室,突然说了句:“柏经理,我洗好了。”
这么快?
柏昱握着手机,诧异地抬起头,看到那人shi漉漉的头发贴在脑皮上,脖子上挂着一条酒店提供的白毛巾,瘦麻杆似的身子上裹着同款的白色浴袍,戳在浴室门前,仿佛一个淋了雨的稻草人……他意识到自己观察得过了度,连忙别过头,嗽了嗽嗓子,讪讪答道:“哦、哦!好,我去洗!”
那人没接话,也没再看柏昱,只是规规矩矩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
柏昱给自己手机充上电,又情儿逼地告诉了那人屋内插座的分布,那人淡淡地应了声“好”,柏昱愈发觉得没劲,拿起洗漱包和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他让别人先用浴室,不仅是因为他洗澡磨蹭费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他怕人家讲究,弄脏了浴室用着不舒坦,毕竟两个人不熟——他自己就有一点。柏昱本想着进来后先简单收拾一下,至少要擦过洗手台摆好自己的瓶瓶罐罐,然后再冲一下淋浴区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