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上就光喝一碗粥嘛?”柏昱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子宵——这人在餐厅转了好几圈,最后竟然只端着一碗粥回来——他扭过半个身子,指着自己斜后方摆放着自助餐炉的餐桌,“那边是他们本地的薄饼,也挺好吃的,你不尝尝吗?”
程子宵坐在柏昱对面,并未抬眼去看他所指的方向,而是视线低垂,用餐勺搅着小碗里浓稠的白粥,轻声回道:“我饭量小,对其他吃的也没什么兴趣,喝粥就足够了。”说完便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浮在表面的热气,然后将粥送入口中。
柏昱腹诽了一句“那好吧”,随后也继续打扫自己面前的早点。
他二人起床后一同来到餐厅,柏昱睡醒一觉就忘了程子宵的乖僻,惯性客套地让对方先去拿餐,结果程子宵从始至终双眼不离手机,一屁股坐下后回说“你先去吧”,再之后除了打字动动手指,整个人便全然没有移动的意思,宛如一尊立于椅子上的雕像。
柏昱醒来就感到饿了。他们所住酒店的内部构造十分“别致”,昨晚入住后一行人就拖着行李箱绕了十来分钟才找到各自的房间。柏昱认路能力一般,程子宵则完全没有心思找路,大清早没遇到其他同事或者游客,好不容易撞到一个酒店员工,还无法用英语交流,柏昱最后完全是凭借本能,寻着饭香,才拖着毫无用武之地的程子宵绕到了餐厅。
好在柏昱他们起得早,纵使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来到餐厅时也不过刚刚开始供应早餐,时间充裕,足够让他们慢慢享用旅行的第一顿饭。
太阳也和人一样,刚刚睡醒没多久,日光柔和,温度不高,酒店一层开放式的餐厅外围种满了东南亚特有的花草树木,鸟虫慵懒地鸣叫着,瘦小的野猫匍匐在池塘边,瞪着双眼,盯着游弋于池水中的肥大锦鲤。
餐厅里很安静,坐在柏昱对面慢慢喝粥的程子宵也很安静——这个人睡着的时候更安静。柏昱嘴里咀嚼着夹了不知名酱菜的薄饼,不由得想到了早上醒来时,依旧背朝他侧躺在另一张床上的程子宵:听不到他的喘息,看不出他呼吸带起肩膀的起伏,就好像……了一样。
柏昱脑子忙活着,嘴里也没拾闲,食物早就被嚼烂,他一个吞咽,将东南亚独特的辛辣送入胃中,随即撩起由内及外的燥热,柏昱连忙拿过盛了冰水的水杯,咕咚咕咚两三口便见了底。
与柏昱豪迈地喝水相比,程子宵的进食过程就优雅多了。他没有“提溜提溜”地喝粥,一直是顺着碗边,舀起一勺,而后轻声吹着热气,最后再张开嘴,将粥倒入嘴中。
那不是一种可以放松享受吃饭乐趣的吃法,却是一个可以将声音降至最小的办法。
柏昱想,程子宵不仅不善与人交往,他还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玉,来挺早啊!”
是市场部的同事,三五成群,有男有女,笑嘻嘻地走进餐厅,隔着老远向柏昱打招呼,柏昱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程子宵正好喝完了最后一口粥,闻声抬头,皱着眉,不解地打量着柏昱。
柏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喊作“白玉”后,接收到这种质疑目光的洗礼了,故而他不假思索嗔笑着解释道:“他们嫌我名字叫着拗口,瞎叫着玩的。”
程子宵听后了然垂眸,而后站起身,朝一旁走去。
他前脚刚走,市场部几个人后脚便走到柏昱身旁,有人压低嗓音问他:“你跟技术部那个新来的小子住一屋啊?”
柏昱冲问话的人“嗯”了一声,之后转过脸去找程子宵——技术部那个新来的小子真会享受,正在管餐厅的员工要咖啡。
“吃得怎么样?有啥好吃的没?”市场部的人又问。
柏昱:“甜烤肠挺好吃的,紧里头站个大厨的出餐口可以要煎蛋,”随后他蜷起手掌,用大拇指大概其地指了指身后,“那边薄饼五星好评,值得拥有!”
程子宵已经拿到了咖啡,却也不着急归位,就站在服务台前,一动不动,继续伪装活体雕像。
柏昱猜这帮人不走,程子宵就打算站在那边喝咖啡了,于是他打发市场部的人:“这都快七点半了,八点集合,再不赶紧去吃饭我怕你们就没时间吃了!”
果真如他所料。市场部的人一走,程子宵就端着咖啡回来了,他刚放下杯子,柏昱便坏心眼地打趣他:“小程同学怎么辣么自私咧?就给自己准备了咖啡,都不问问我要不要喝的呢……”
程子宵拉椅子的手一顿,听到柏昱的话又立即放开了手,旋身朝服务台走去。
“哎哎哎!我逗你的!”柏昱连忙起身向前几步,按住程子宵的肩膀,“逗你玩儿呢,少年你咋那么耿直呢?——你坐这儿安心喝吧,我自己去拿。”
太阳铆足了劲儿开始向正上空攀登,气温跟着一起热血沸腾,虫鸣鸟啼逐渐被人声盖过,蹲在池边的野猫蹿进了草丛,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在躲人,还是在躲灼眼的阳光。
柏昱一杯咖啡喝了十分钟,最后热的喝成了凉的,杯子才见了底:但凡说得上话的同事,看到他都要过来侃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