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梦见星空吗。
梦见自己,躺在逼仄的胶囊舱里,动弹不得,但却能眼见狭小的舷窗外的景致。那死寂的幽蓝色上,点缀着星子。有的星星很近,近到你肉眼可以看见它表面的陨石坑和山麓,有的星星很远,远到如同蓝色幕布上的孔隙,透出来自于另一个遥远宇宙的光辉。
你曾梦见这样的星空吗。我感觉我曾经在这样的星空里飘荡过亿万年。”
大约是由于睡前看到的最后一段文字是这样的描述,许筱在梦里,似乎真的感觉到了自己被塞进了休眠舱里,在宇宙中长久的流浪。
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孤独感涌入喉间。悲怆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在一个不甚熟悉的房间里。
这是她的房间。恍惚了一会儿,意识重新回到脑中。
落地窗前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只在未合紧的缝隙里透进了些许夜半的月色。
房间很大,但是除了置衣架和床这些简单的家具,其他什么也没有。
现在连人也不见了?许筱突然醒悟过来,一直握在自己双乳上的那对蹄子不见了,身旁空空如也。
他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跳跃的动静骤然凸显。他叫开了灯,走出了房间。
卧室外是密不透风的黑暗。这黑暗过于浓厚,让他停住了脚步,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梦是不是还没有醒。
“管家,把灯都开了。”
“好的。”
家中的灯应声亮起。
他没有问管家林宥恩在哪,因为每次问这个问题,都会被管家以“您没有访问权限”的话语给堵回来。他可以自由进出她的家门,但是无权过问她的行踪。
主卧在二楼,许筱下到了一楼。慷慨的光明给人勇气,他一间间的打开房门,终于在琴房里找到了她。
琴房里没有开灯,只大开着窗,借了半间屋子的月光。
而此刻,门外的明亮的灯光和窗外的浅淡的月夜各据半方,屋子中间因此形成明确的明暗交界线。他在线的这边,而她在那边。
许筱走了进去,把房门带上了。房里瞬间又回到了月色的掌控中。
她独自坐在钢琴前,琴盖开着,却不像是练琴的样子。只抬着眼看他。
“…你梦游啦?”许筱见她眼里空空的,心内有些发憷,不禁问道。
她不说话。只是一直与他保持着对视,许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心想着从前也没听说她又梦游的毛病啊。怎么办,能直接叫醒她吗?还是的哄她回床上继续睡?
半晌,林宥恩才绷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道:“本来游着呢,被你吵醒了。”
许筱气得掐了一下她的肩膀,却被她顺势拉着坐在了身边。
相伴无言。
庶几,林宥恩忽然将连接着钢琴的耳机戴到了许筱的耳朵上。
这个年代,普通人家中安置着的大多是电钢琴。模样,音色,手感都与机械钢琴无异。而机械钢琴大多呆在收藏家的宅邸中或是博物馆里。
“很早以前的曲子。”
她说道,落下了第一个琴音。这个琴音在许筱的耳边响起,而她耳旁寂静一片。只有琴键下落和弹回的震动声。
他听见,就仿佛她听见。
第一次听见这首曲子,是在研究所的时候,因为实验中表现良好,她短暂地被允许走到院子里放风。这首曲子从研究所的琴房飘了出来,传入了她的耳中。
清透的音符连缀在一起,划过她的大脑皮质,让她似乎看见了一群银色的鸟飞过了阴霾的天际。她感觉自己伸出手,就能够到鸟的尾羽。它们能带她走,而她能带着哥哥一起走。
他们能穿越云层,透过灰色的云絮,俯视这个造就她,禁锢她,最后又伤害她的世界。他们能看看这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这样看着天空,渴望着有什么能将他们带离囚笼。
后来她和哥哥终于离开了研究所,却掉落进了一个更深的裂缝里。他们只好一刻也不停息地向上攀爬,偶然间得以望见天空,她就幻想着能与这群银色的鸟儿再度相逢,但它们没有出现。
她在网络上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首曲子的录制版,她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真的就叫“Silver Bird”。
这是她开始学钢琴的契机。从前哥哥还在的时候,她总会弹给他听。而他走后,她无法沉浸入对灰色的鸟儿的追寻中,回流的梦魇堵塞了音符的出口。她再也不能完整地演奏完甚至听完这首曲子。
但是今夜,银鸟的翅羽却不断地扑打着她的胸骨,仿若它们从来都被禁锢在她的身体里一样。
“有没有弹错?”
“听着没有。”许筱摘下了耳机。她能不听音,不看谱,完整演奏完整首曲子。应该是无数次反复练习的结果。这段旋律对她而言,想必已经熟悉到只要闭上眼 ,音符就会自动跳跃到眼前与耳边。
“这首曲子上了年岁了,百多年前的‘流行’钢琴曲,旋律也简单,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