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要让我把认罪书送去燕归城衙门。”他眨眼,睫毛在眼睑下侧投出两扇暗影,“我明明没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她杀过哪些人,却得了全部的功劳。”
花涴动了动身子,让受伤的那侧肩胛远离椅背,“她在用这种方式感谢你,感谢你帮她找回了良知,让她可以在临死之前骗过自己,带着一颗善良之心从容赴死。”
“良知……”越千城重复这个词,“如汀既然选择加入崇月阁,便应该彻底放弃良知这个东西。何况,”他意味深长道:“她连最好的朋友都能害死,再找回良知又有什么用,死掉的人无法复活,说来说去,不过是自欺欺人。”
听到越千城这样说,花涴的表情霎时变得很奇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先前的无忧无虑逐渐被焦灼取代。
她咬住下嘴唇,在唇上留下齿痕,嗓音低沉道:“千城,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个祸星。”
越千城安慰她,“不要这样说自己。你看,因为结识你,我的名声正在逐渐转好,街坊邻里不再将我视作不成才的二世祖。因你来了无仙派,院子里的花儿开得更加旺盛,竹节拔得更高,你当是福星才对。”
花涴并未因越千城的安慰而释然,反而愈发难受了,她抽抽鼻子,带着哭腔道:“千城,你知道吗,不单如汀害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我也有个最好的朋友,间接死在我的手中。”
越千城既欢喜又心疼——欢喜的是花涴终于打算对他敞开心扉了,心疼的是花涴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小时候很顽皮。”花涴揉揉眼睛,迎着日光缓缓道:“并不如如今一般稳重,其实我如今也算不得稳重,但同小时候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很多。”
花涴并非一直居住在京城,有一年她爹娘忙碌,怕下人照顾不周,特意把她送到燕归城的外祖家居住,由外祖抚养她一段时日。
外祖性子温柔,对小辈总是颇多宠爱,由着她爬天入地,从来不舍得多说她一句。
鉴于此,她养成了混世魔王性格,没有任何人能管得住,靠着一双粉拳,在除夜街打出了一片天地,人送外号虎背熊腰小胖妞。
街上的孩子们都不愿和她玩儿,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靠近都不敢。
但,有一个男孩除外。
那个小男孩住在除夜街街角,名字叫阿阮,他家中好像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病病殃殃的母亲,他每日都要煎药给他母亲喝,是以身上总沾着股苦涩中药味,不怎么好闻。
他的个头不高,人也长得像豆芽菜,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轻,身子瘦弱得好似一阵风吹来便会摔倒。
总之和花涴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街上的孩子们不喜欢爱揍人的花涴,也不喜欢身上总有中药味的阿阮,所以,被周围孩子排挤的他们便理所应当地玩到了一起,成为一对好朋友。
话是这样说,可他们成为朋友的过程并不理所应当。
那是花涴刚到除夜街没多久,凭借着一双粉拳,终于打响了名声。
那日她出门买糖葫芦吃,路过一条小巷子,不经意发现巷子里有群小孩,他们把一个瘦瘦矮矮的女孩子推倒在地,合起伙来欺负她,又是扯她的头发,又是拽她的衣裳,小女孩被他们欺负得很惨,一直忍着不出声,嘴巴都快要咬破皮了。
纵然花涴那会儿没有甚正义心,可她还是看不下去这种事,没错,她也常常欺负小朋友,可一个人欺负一群人和一群人欺负一个人能一样吗?
以少对多是勇士,以多对少是混蛋,她可看不惯。
她大喊一声“放开那女孩”,径直冲进人堆里,以手中没吃完的糖葫芦当武器,把那群以多欺少的孩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她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身手。
孩子们捂着被她打疼的地方匆忙离开,一边走一边说下次要她好看,花涴舔着打过人的糖葫芦,笑嘻嘻道:“成啊,我等着你们,看看到底谁要谁好看。”
她扶起挨打的那个女孩,随口问她,“你怎么不还手啊?”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无动于衷道:“习惯了。”
嗓音低沉,毫无生气,哪里是女孩子,分明是男孩。
花涴震惊了,“你是男的?”
“女孩”蹙眉看向她,“是啊。”
花涴打了个惊嗝。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要是有人把她认作男的,她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同理,她把面前这个男的认作女的,他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她把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他,“你吃糖葫芦不,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男孩看看糖葫芦上的口水,没说话。良久,他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糖果,搁在掌心递到花涴面前,小声对她道:“谢谢你。”
花涴顿了顿,伸手接下。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好朋友。
☆、第六十六章
花涴路见不平救下的那个男孩长得跟女孩子一般, 秀秀气气的,他的名字也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