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你又要出差了!”
周一早上一进公司,小助理就围在身边眉飞色舞,冷琛不知这姑娘卖的哪门关子,朝她?一眼,提提眉说:“嗬,长能耐了,你给我安排的?”
“看看邮箱——总部新发。”小助理像自己中了头彩似的替上司高兴,一边点着手指头,一边挤挤眼睛,“业务相关、三十五周岁以下、中层,琛哥,我仔细滤了滤,咱们分公司就你一个符合条件,你都不用竞,这机会非你莫属!哎,多长时间没赶上这种好事了,总部今年总算是做了一回人……”
小助理意兴盎然,话匣子开了就关不住,叨叨着,发现上司的面容不见一丝兴奋,倒犯愁一样,心里真纳闷:“你不会要放弃吧,琛哥,你是手拿把攥,人家都巴不得……”
冷琛工作多年,当然清楚这是想求都求不来的好运;竞聘本身不是重点,在总部上层心里挂上一号才是重点。两年前冷琛为什么主动申请外调,就是想着曲线救国,锻炼几年干出成绩来,到时候资历有了、能力有了,还怕搭不上跳板?默默无闻窝在总部才是最没出路的选择,尽管稳定。冷琛不要稳定。这次竞聘对于其他人或许是绞尽脑汁,挤破了头,冷琛却在冥冥中提早烧对了香,结果可谓板上钉钉。按照惯例随后会有内培,分阶段来,总要先把各个大区转一遍,说学习,其实是难得的美差。
然而,让冷琛犯愁的也正是这份美差。
怎回事,连老天爷都不准他死缠烂打了,真要拆散他和褚飏?那么费劲才求来一个缓刑,本该趁热打铁,再接再厉……是,他说他不再烦褚飏,真能不烦?他疯了才在这褃节儿上管得住手脚。
两边都是过了这村没这个店,冷琛本就不舒展的眉头越发紧绷。
午饭他没多少胃口,叫助理从食堂打了送上来。隔着门就听见叽叽喳喳的笑闹声,果然,吕夏和小助理聊着半截,闪开了。冷琛只当眼前过了一团雾。心里倒倏倏然拍了板——去,转半年也去,至少后半段暑假他不必和吕夏碰面,谢天谢地。
再说,褚飏躲他,他追得太紧反而欲速不达。
又是半个多月,冷琛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每隔一天,他给褚飏发几条消息,条条石沉大海。冷琛安慰自己:不回就不回吧,总比再说一次分手好。
还不如再说一次分手,起码他听得到,看得见。不声不响又腾空了一部分衣橱算怎么档子事,褚飏也太狠了!
缓刑大概是缓不了了。
冷琛抓上车钥匙就奔下楼。原以为得在邱维钧那儿吃个闭门羹,竟没有,他压根没见到想见的人。
“褚飏不在?”
“不在,回老家了。”邱维钧脖子上挂着耳麦,打游戏打得正不顺,开门时嘴里还骂街呢,“日他!——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他都不理我。”冷琛又是不请自闯,“你也是,不说知会我一声。”
“我没说么?噢,可能忘了。”
一看就是装蒜。冷琛不计较,也没法计较,在他与褚飏的这场情感风波中,邱维钧面上一碗水端平,心里比谁都向着褚飏,之所以没拉偏架……还要怎么拉,褚飏都住到这小子家里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冷琛问。
“昨天。”
“不年不节,想起什么了回老家。”
冷琛掏出手机想问个究竟,拨了几遍,听筒里始终提示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没信号吗?
冷琛嘀咕着,人已经步上楼梯,进了褚飏落脚的房间。见衣物还在,行李箱也在,冷琛松了口气。险些他以为自己就是瘟疫,滋蔓难图,褚飏避之不及,连工作也舍下了。
何苦来的呢!若褚飏真厌恶他至此,把他拉黑啊,不许他现身碍眼!褚飏就那么躲着。
这到底是给谁的缓刑啊?
褚飏请了年假,回老家的头几天里一直待在医院做陪护。陪的是当年为刚落生的他取了“飏”这个名字的大姑父。大姑父学医出身,在县医院给人开了一辈子刀,退休了退休了,自己挨了一刀。好在不是多要命的病,就是得养。
其实,是先接到表妹的电话。表妹今年高考,考上了褚飏十一年前考上的大学,报喜来了。
报完喜,聊了半天这丫头才忍不住报忧,特意嘱咐褚飏:“我爸不让给你提,怕你担心。”
怎可能不担心,就这么几个亲人了,更别说褚飏念高中时一直住在县城姑姑家,吃喝拉撒,没少给人家添麻烦。对父母他是尽不了孝了,有心有力没那个福分;对活着的亲人,多让他积点福吧,积得越多享得越多。
病房里,两口子见到他,早忘了数落闺女碎嘴了,又惊又喜。姑姑絮聒着:“耽误工作!国庆歇班了再回来多好!”
“国庆节人家都出去玩。”表妹褚玲努努嘴。
褚玲姓褚,是随了姑姑的姓;她上头有个姐姐,随姑父的姓。这在当地、在十多年前,多少人不理解,姑父无所谓。除了看诊断症站手术台,姑父一辈子对什么都格外想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