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死。”
陈述句,说这句话的人语气并不强烈,反而缓声。
像是陈述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这就是司商,永远温润永远和善,哪怕手上沾了万千人的鲜血。
哪怕如此狠辣无情,他永永远远是南朝那个深明大义的年轻君王。
仁厚爱民知人善任是他,安忍残贼居心叵测也是他。
人前人后截然相反。
哪怕他此时白色大氅衣摆上溅了褐色的血污,却也无碍他风雅。
可素白衣角摇曳间一招一式都Yin险,手中软剑如同一只蓄起攻势的毒蛇,让人摸不准下一刻它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而萧荣体内的毒正在一点一点沿着血脉流经全身。
撑不了多久了,萧荣想。
他咽下喉咙反上来的腥甜,侧身去躲反卷过来的软剑那刻手中的重剑脱手。
司商果然提剑奔去他咽喉命门。
就是这刻,萧荣默念。
软剑裹挟着猎猎作响的劲风,仿佛下一秒就能轻易划开人的咽喉。
近在咫尺,萧荣根本不可能也来不及躲。
于是司商露出一个笑,志在必得又信心满满。
可他这笑容转眼凝固。
剑刃即将擦身那刻萧荣动了,往后下了腰身就地一滚,稳稳当当接住即将要落地的重剑。
一静一动眨眼之间。
树梢上的夜猫子哀嚎一声扑棱着飞远,抖落下一根翅羽打着旋。
那根羽毛最终落在地上的一小摊粘稠的鲜血里,被落下来的血珠砸的彻底飘不起来。
“滴答”
鲜血顺着软剑剑刃滴落,那条红痕顺着司商颤抖的腕子一直蜿蜒隐藏进素白袖口里去。
萧荣与他相背而立,只是人没立着那么笔直,重剑剑槽同样往下滴血。
“滴答”
很轻一声。
在这声音里司商手里的软剑于是落地,磕在石头上颤动两下铿锵一声脆响。
他人依旧立的笔直,只是疼痛泯灭去气力让他连转身都不能。
背后右肩素白衣料裂开三指宽的口子,正氤氲出一大片红。
萧荣于是低咳出声,嘴角蜿蜒流下一条紫黑的血痕。
天地万物此刻噤声,连月亮都隐匿进灰黑的云层里。
胜负于是分明。
远处有一队火把愈来愈进,忽明忽暗像是黑夜里的星子。
还夹杂着男子骂娘。
“给老子找,特娘的干什么的吃的连城门都守不住?一个个的等完事回去都给老子领鞭子去!”
来人正是曲儒。
子时,议事厅内。
萧荣守在床边露了膀子任由军医拿着泡过酒的刀子割开凝固住的伤口,一双眼睛却望着隔着帘子把脉的连清。
连清看他那副紧张样忍不住要笑,末了收了手无奈摇头。
“无碍,就是中了媚药,我给他服了解药,要是还不行就疏解一下,肩胛骨早就接好了,怎么也得静养月余。”
萧荣于是这才放心,塌下脊背阖下睫毛。
看样子大概很疲惫。
身边的军医动作很利落,拿了脸大的瓷碗接着流出来的紫黑色毒血,连清接过他手里的刀又剔去伤口周围坏死的皮rou。
下刀时他还挑眉:“真不用麻沸散?”
萧荣摇头。
他怕麻沸散一时半会药效过不去,林随安醒了哪里有人照顾。
于是连清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萧荣含着解毒的药丸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料理完烂摊子推门而进的曲儒看着拧紧了眉。
黑紫色的血淋漓接了大半碗,萧荣出了一头冷汗唇也苍白。
他人也没抬头,开口说了一个字发觉自己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只好又清了清嗓子。
“你该翻翻摊子了”这话他是对曲儒说的:“里应外合好计谋,这些年不知道白养了多少狗。”
曲儒垂眸没有出声,不光是愧疚。
能对鲁城布防如此熟悉的人屈指可数。
而又能随时出入鲁城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结论很好下,而他不想也不敢。
也更想不明白。
最后萧荣抬头看他:“辛苦你了兄弟。”
恰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清正打好最后一个结,他人来的匆忙连外袍都只是草草披上。
他擦干净手上的血污适时说笑:“萧将军知道我连某人护短,我好不容易把人哄到手没处几天,您这一句话又让曲儒有的忙了。”
要是以往曲儒早就跟着附和耍不要脸,可他这会却没力气。
人倚在门口烛火阑珊处,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
萧荣于是也笑,轻声说了句:“有劳”
于是这场闹剧匆匆散场,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