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定昏。
可萧荣这边却烛火通明。
睡在床尾垫子上的小黄狸子被吵醒,张大嘴露出尖利的小白牙打个哈欠。
黄豆大的眼睛骨碌碌打转,它起身弓起后背就要往床榻上跳。
奈何它腿短,颤巍巍挂在床沿边上试探了七八次还是上不去,到最后摔在地毯上气成炸了毛的胖团子嗷嗷直叫。
nai生nai气的骂骂咧咧。
林随安有点不忍心,他人捧着萧荣递过来的杯子往床尾看。
想把小狸子弄上来,可萧荣在旁边瞧着他有些踟蹰。
也就这么一眼萧荣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在地上嗷嗷叫的小狸子突然噤声,它睁着黝黑一双眼睛被人拎着后颈一脸呆愣。
连扑腾爪子都忘记。
萧荣拎着它的后颈往林随安怀里放,小狸子一被放开就踉跄着往林随安的小腹拱。
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自己缩成毛茸茸一小团,打了个哈欠舔舔小爪子继续安眠。
林随安腾出一只手去给它顺毛,顺了半天没忍住笑意捏了捏粉呼呼的小rou垫。
小狸子呼噜呼噜睡得更熟了。
萧荣看他隐约有了高兴的意思才放下一点心,顺手接了茶杯问他还难不难受。
林随安垂下头去躲萧荣看过来的目光,刚有的笑意又没了。
少年人散下墨黑的长发掩了大半苍白的脸,烛火又镀去一点暖色。
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带着低眉顺眼的意味摇头。
很讨人怜惜。
可萧荣知道这不是林随安原本的模样。
少年人总该是朝气蓬勃的,并不该像他这般事事压抑。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该这样畏首畏尾逆来顺受。
林随安本该像无数江湖少儿郎那样,意气风发或俊秀儒雅。
他这个年纪该纵马扬鞭,像是刚长出硬羽的幼鹰,试探着翱翔于天际。
可萧荣也忘了,他这样的年纪,也不该被谁圈养在金丝做的牢笼里。
林随安经历了太多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被世间人给予的戾气埋没去朝气,折断其翅膀。
四年时光里,他俨然已经成了被关进笼子里供人观赏的残鹰。
再难飞起。
萧荣知道这些吗?他是知道的。
可他却犯了同样的错。
他把林随安从一个冰冷的牢笼里救出来,然后理所应当放进这个金丝笼里。
理所应当觉得林随安活在被他庇护的羽翼下就好。
可他有时却忘记了,林随安其实也算是个男子。
纵然他身体上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可这十三年来,他师父是把他当做男孩去养的。
他读的是圣贤书,习得内力,使得兵器,更懂得兵书用的了权谋。
十三年来的一朝一夕使得他羽翼渐丰,不出意外他应该长成同他师父那样的人一样。
一样的风流俊秀,一样的儒雅倜傥,最终名旺江湖。
他应该继承他师父的衣钵,成为江湖上第二个杏林圣医。
可这些却被司商用四年时间打破。
用一十三年才得来的翅膀被司商硬生生折断。
仅仅用了四年,仅仅是四年时光。
让他从天际跌落进烂泥里。
而后被萧荣捡来,养在温暖舒适的笼子里。
林随安怨吗?他是怨的。
就如同此刻他怨萧荣给他喝下去的那碗避子药,也妒忌那晚跟萧荣在一起异族青年人。
可这怨恨却小,占了多半的是委屈跟心酸。
只怨不恨,仅此而已。
哪怕萧荣对他再混蛋,可就因为这些天的好,他也怨恨不起来。
他不怕别人对他有多坏,就怕有人对他好。
可萧荣怎么舍得对他混蛋。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说跪就跪,完全不在意什么尊卑,像只温顺的大犬。
萧荣半跪在床榻边仰头看人,握了人手腕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上凑。
又是那种眼神,外族人眉眼本就深邃,注视着你时满腔柔情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根本让人招架不住。
林随根本就招架不住。
他听见萧荣叫他,男人声音低哑,温热的唇含着他的指尖轻咬,只是一下。
却让林随安心口重重一滞。
萧荣叫他,粗粝的胡茬蹭在掌心有些刺痒,他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萧荣攥的死紧。
“随安”
萧荣去揽他的腰,把脸虚靠上他的腰腹。
这就等同于撒娇了,像是幼兽寻求于母亲的怀抱。
但又不像。
这刻林随安突然不怨他了。
这些天的心酸与委屈却因为这一个拥抱烟消云散。
他人伸手试探着揽去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