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吃力地往岸边而来。
“是宋珽——”江菱眼尖地望见了,一时惊喜交织:“他怀里的,是陶陶,是陶陶!”
那金吾卫统领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旋即还是紧步上前,又对周遭的下属道:“都来搭把手!”
明眼人皆能看出,宋珽几乎已经耗去了所有的体力,就要支持不住。但他明明已淌到了湖心亭边缘,只要伸手便能攀上亭柱,可他仍旧死死地拥着怀中的女子,像是护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般,宁死不肯放开。
金吾卫们跳下水去,将他与沈陶陶一同带上了岸来。
宋珽束发的玉冠已不知落在了何处,一头墨发散下,凌乱地披拂在周身,而他怀中,沈陶陶安静地枕在他的臂弯中,无声无息,就像是一朵隆冬时节凋谢的花。
江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泪水接连而下。
“御医,御医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静夜中有脚步声嘈杂,几名御医与医女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处,迟疑一下,还是七手八脚地将人从宋珽怀中夺了过来。
宋珽没有与他们相争,只是沉默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着头,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只能望见发端上的水珠一枚一枚无声坠下,在地面上落出一道蜿蜒的水径。
一直蔓延至偏殿厢房前。
医女拦住了宋珽,轻声解释道:“世子爷,您不能进去。”
宋珽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但终究还是沉默着立住了,穿着一身shi衣,定定地站在门外。
夜色中,他缓缓攥紧了指尖,仿佛这样,就能紧紧握住方才沈陶陶残留在他掌心中的温度,不让她的生命就此流逝。
一时间,无人开口,四周静谧地令人窒息。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继续履行着自己来此的职责。
稍顷,整座瑶华宮被搜遍,那名穿着宦官服饰的男子被金吾卫压跪在众人跟前。
捉住他的金吾卫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对统领道:“此人藏于假山后,形迹可疑,且身怀利器,想必是刺客无疑。”
缉拿刺客,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金吾卫统领见目的达成,便也颔首道:“如今天色已晚,暂将此人交由大理寺关押,待天亮后,禀明圣上,令圣上定夺。”
他话音方落,却见那宦官服饰的男子面孔倏然一阵扭曲。
金吾卫统领眸光一厉,立时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口中迅速流出紫黑色的血来,身子痉挛了一阵,迅速没了生息,竟是服毒自尽了。
李贵妃本是心中惶然,此刻见他一死,没了证据,立时便恢复了昔日里的跋扈模样,冷声道:“刺客已除,你们还待在我瑶华宮做甚?还不快滚!”
金吾卫统领的面色微寒,但终究还是略一抱拳,对属下一挥手道:“走!”
金吾卫们退了出去,李贵妃冷嗤了一声,扶了扶自己鬓间的步摇,便款款地往殿门处走,似乎是想回自己的寝殿歇息。
没走出几步,一柄佩剑陡然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剑锋于夜色中耀出森凉而嗜血的光。
李贵妃微微一颤,那剑刃霎时间便擦破了她颈上肌肤,渗出一连串碎小的血珠。
锐痛令她清醒过来,睁大了一双凤眼看向眼前浑身shi透的宋珽,厉声道:“你敢伤我?怀器入宫,伤及宫中贵妃,我看你才是那名潜藏在宫中的刺客!我会立即禀明圣上,说你有不臣之心!”
宋珽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只持剑一步步地向她逼去。
“你,你——你这是重罪!我的父亲不会放过你的,圣上也必将你千刀万剐——”李贵妃说得凌厉,但身子却还是在锋利的剑刃逼迫下,一点点地往后退去,眼看着,就退上了湖心亭。
看那剑锋仍旧是毒蛇般地不肯罢休,李贵妃终于慌了神,顾不上什么仪态,躲到了湖心亭边缘的栏杆上,颤声道:“你,你冷静些,这是在宫中,你若是杀了我,自己也活不成——”
宋珽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眶通红,眼底则是夜色般的黑沉,望不见丝毫情绪。
他抬手,刃尖猛地刺向李贵妃的脖颈。
李贵妃尖叫了一声,为了躲避剑刃,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仰。
情急之下,她却忘了身后便是一片漆黑的湖面,这一仰,身子霎时便失去了平衡,她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伸手抓旁边的廊柱。指尖刚要触及,宋珽的剑刃便落在廊柱上,正挡在了她将要触及的位置。
李贵妃伸手一抓,正抓在锋利的剑刃上,指腹立时便被划开,淌了一手的鲜血。
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痛呼一声,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水响,是身体入水的声音。
漆黑的水面上,李贵妃在不断地扑腾挣扎,全没了素日里雍容华贵的样子。
宋珽之外,离她最近的江菱只将视线落在太医与医女们进去的那道门扉上,根本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