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無垠一別,剩夏怡禾孤零零一人。雖說從前,她也是這般過著日子,嘗過了有人相伴的甜頭,如今這孤寂卻特別難忍。她有時撫著無垠留下來的金軒劍,想想那什麼男兒有志在四方,也只好勉強打起精神。
不讓他掛心,自己總該過得好好的。
只是前些日子,風雨連天,一畦畦作物讓水泡爛了不少。夏怡禾守在家,門外山道不時流著薄薄泥漿。一會兒落雷,一會兒山震,她一個人有些害怕,還想著這夏宅,是不是再住不得。沒了伯娘,無垠不在,就是她哥哥,自上次丟了件新衣給她,也再沒見到人。日子實在不好過。
還好,像破了洞的天空總算收了雨,她勉強摘了些沒讓雨打壞的柿子。整了整,上了推車。如常來到山門市集。她幾日沒來,見市集口貼了張告示,道月盟要撤市駐軍。她看了看,人確實少了不少。但她想自己這柿子都推來了,如若軍兵真來趕人,她再拎了東西走,該也來的急。何況她暗暗想著,既是駐軍,說不定有機會見到無垠。
「阿禾!阿禾!不好了。」她還沒賣出幾顆柿子,阿李先氣急敗壞的自遠處奔來,頻頻叫喚她。
「怎怎麼了?」瞧他奔得上氣不接下氣,夏怡禾忙穩住他:「你慢點。」
「出出人命了,你哥哥砸了人家米行,跑了。你快找地方躲啊!」
「人人命?」她聽得震驚,還反應不過來。
「就是她!別讓她跑了!」果子李還沒來得及拉走她,自河岸旁奔來了一眾男女,騰騰的怒氣直對著她來。
一行人直將她攤子團團圍了起來,兩個壯漢上來扯她。
「大哥!大哥,有話好說。」果子李在旁跳腳,搓著手乾焦急。
「嗚嗚相公!」熊熊怒氣中夾雜兩個婦人的哀號聲:「您走了叫我怎麼活呀?」
「就是啊!相公!我還是跟著去吧!」一人說著要往旁樟樹撞去。眾人一陣驚喊,忙將她七手八腳攔了住。「大嫂!別傻呀!」
夏怡禾驚愣了眼,又見三名壯漢直擋了上來,插手瞪眼,直道著她們妯娌的相公,他們三兄弟上頭的大哥二哥,讓她哥哥殺了,還燒了他們江記店鋪。「逮不著你哥哥,只好拿你抵債!」夏怡禾慌得不知所措,忙跪了下來道:「大娘,阿禾對不住您我我家裡還有些銀餉,都先給您,還欠的,讓我滾利還行麼。」
「這條條人命啊!這商行讓你哥哥砸了用銀子賠,人命你拿什麼賠!你拿什麼賠我相公。」婦人哭號得愈發淒慘。整條市集讓她們喊得呼天搶地,人走避的走避,看熱鬧的蹭了上來交頭接耳。
「掃把星,剋死一干家人,他那哥哥也是倒了霉運。」
「就是,我還聽說她那伯娘,還沒死就讓她偷偷埋了。」
「惡有惡報,老天有眼!」
「。」她看著兩個婦人哀絕悽慘,抖著說不出話,只重複道著:「大娘您您別哭,阿禾。」
「他們家早欠了一屁股銀兩,還排不到你呢,大娘,去她家抄一遍,送去青樓抵債!」
「對!抵債!」幾名米行的人怒氣騰騰指著她鼻子喊。
「別這樣別這樣,大哥大姊,她可是辰家二少爺看中的人。」果子李著急的想替她分說,卻讓人一把推了開。
「別礙事,辰家又怎麼,她夏家理虧在先。」兄弟中的一人怒喊,那神色兇得嚇人。
果子李瞧這橫豎不通,跳了跳腳溜出了人群,心想先去辰家搬救兵實在。
一名米行夥計,助陣似的拿來了筆紙,寫道她夏氏怡禾,積欠三千兩滾利,同意賣身抵債。
「三三千兩?」夏怡禾看傻了眼,搖頭道:「您您不能這般坑人。」
「欸?誰坑你了?這江記商號,歲收少說百兩銀,倒了兩位家主,人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本該長命百歲,各算你一千兩,這城心店鋪貴,再加五百兩,兩位夫人要理喪,加總算你三千兩,還便宜了!」那人據理喊得天花亂墜,眾人只附和著道好。
「哪哪能這樣算。」夏怡禾雖然不服,讓人怒氣騰騰圍著,也只能低喃。
「沒天理啊!沒天理啊!來人啊,誰評評理啊。」夫人見她不依,愈發哭得呼天搶地。
「大娘,大娘別哭,阿禾賠,請容阿禾好好做生意,欠您的阿禾一定賠。」她語無倫次,還慌亂著分說。
「你那小錢,賠到夫人老了也賠不完,賣了身,伺候爺兒們實在!」眾人怒氣又騰起。幾人上來架住了阿禾,拉過她手掌,要她蓋印畫押。
「不不要,我不要!」她再怎麼抗拒,還是讓人扯得死死,押在紅泥上,落下了指印。
男人一把抽走了紙張,甚滿意的吹了吹,道:「押去她家搜地契房契,再送去醉紅樓。」
「出什麼事了?」不遠一男聲揚聲喝道。
兩名戎裝男子領著二對步兵,穿過人群走了上來。
阿禾聽那聲音熟悉,惶惶抬眼一瞧,見果然是洛飛與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