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在山道策馬,還未乾透的土地泥濘,才離了山門,進了大山古道奔了一陣,忽有箭羽射來。他凜然抬眼,驚見四處林地藏了不少人。這處還在低谷,竟已有了敵軍。
「阿李。」無垠量了量情勢,壓低了聲音,極輕說道:「出我長劍。」
他腰間,還沒換下那柄荒山門攜出來的金軒劍。
顯然大難臨頭,果子李怕得發抖,只見又幾道箭射來,無垠拉起馬頭一轉,馬兒踢著腳長聲嘶鳴。
「快!」聽無垠又低聲催促,果子李一咬牙,抽出無垠腰際的長劍,隨手一揮,削掉一支利箭。
「大山果然有鬼,你這奸細!」無垠忽然大喝,回身向果子李出掌,一手抽了他竹劍。那掌沒拿什麼勁,仍打得真實,果子李猝不及防,已讓他推下了馬。
「發砲!」無垠凜喊,後方兵士朝天送了短炮,火星一閃,迸出道道烏煙,是向山下駐軍示警的信號。烏煙一送,接二連三的金軒兵四竄而出,圍了上來。他策馬疾奔,梢著竹劍左刺又削,鬥下了一名敵兵,奪了他兵刃,向大山上殺去。
仗著快馬,這些金軒步兵人數不少,卻還不至於困住他。利刃在手,比那竹劍堪用許多,幾個劍花,又削翻一眾小兵。他瞇起眼細瞧,不遠處幾個過彎後的山道,已揚著金軒纛旗,遇上了主將,定不好脫身。
他滿心焦慮,只為了夏怡禾。馬兒跑得飛快,他連劍狂殺,直往夏家奔。他不知道她在不在那裏,但只要有一點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他翻身下馬,閃身進林地,躲過不遠處的大旗。奔了一陣,終見著她圍著竹籬的院落,外頭遍佈金軒兵。他心裡有些涼冷。
擎鹿本不認為這大山有異,給他的不過幾名探子兵,跟著他衝鋒沒幾里路早所剩無幾。如今,也只能躲躲藏藏,等洛翎飛與辰光的人馬殺上大山。
他悄然躍進竹籬,沿著牆,轉到前院。
阿禾,他想她一定嚇壞了。著急尋著人,院裡卻只餘夏怡禾一身布衣鞋履散在地,那月色海螺項鍊落在衣旁。不遠處,三個半裸下身的男人倒在血泊中,看上去是烏爾人,約莫是那些債主。無垠悄聲走近了些,朝廳裡掃了幾眼,桌歪几倒,凌亂不堪,地上幾抹血跡。
惶惶拾起了項鍊,希望跌底,心裡發寒,他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她回來過這裡,卻已經不在了。想來,只會是讓金軒兵擄了去。
他沒多少時間耽擱,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幾組金軒兵發現了他,湧進了院。他起腳迴旋踢倒數人,大刀揮斬的凜冽。敵兵一個個搏命似的鬥狠,他殺得有些乏力。卻也不見什麼月盟援兵。
忽然一道月牙金刀破空削來,走詭譎路子,繞了他幾轉,無垠驚險的旋身閃過,一席銀藍色身影一晃,接了刀,倏然已近他身旁。
一身銀藍戎裝的女將盯著他,嘴邊忽勾起似有若無的笑。「你不來東疆,卻在這殺我兵卒麼?無垠。」
聞聲,無垠大震,執刀的手緩緩垂了下來。那雙他讀不出心思的眼裡,藏了一對藍瞳。
「妳。」他太震驚,說不上話,和夢裡的她有些不同,但那雙眼,他午夜夢迴了近十年,半點不會錯。何況,她知道他的名字。
她腳步一晃,帶了條繩,倏然捆了他。饒無垠武行絕頂,竟沒半點抵抗。只覺她在他膝窩一拐,背後一推,無垠不覺跪了下來。
他不知她是人是仙還是獸,他已經漸漸以為她只是個夢,卻活生生見著她。但她,又在金軒陣營,還是名女將。
無垠凝眉盯著她,一時拿不定該如何看待眼前這藍瞳的女人。
「公主,屋裡搜過了,沒有活口,在我們之前來過的,該是孤矢將軍的人。」兩名士官上來,跪地稟道。
那公主聽是聽了,沒有回答,只微俯了身,伸出修長細白的手勾上無垠的臉,淡淡笑道:「你急著來這院子,想找誰。」
無垠想起阿禾,清醒了幾分。這公主看起來並不友善。她在乎的事,偏不讓她知道。
「我沒有找誰,妳是銀爻?」他不很肯定。
「我是金軒公主,刑心,銀爻,是我的坐騎。」她深不可測的面上掛著淺淺魅笑,眼光朝門外一轉。
無垠順著她眼神一瞧,才驚見院邊低伏著一頭藍底銀紋的虎獸,一雙同她主人般的藍眼銳利,冷盯著他,背上有道挺明顯的傷,似乎還不見癒合。
她一笑,抬起身來,道:「還有誰能讓你耽擱,無垠。你不想說,不如,我帶你去瞧瞧。」
她使了眼色,向那兩命士官令道:「帶他回營。」
一組組金軒兵攻下大山,自谷地傾洩而出,金軒大將九旒,封號孤矢,率了人,與堵在山門的月盟兵攻防。九旒騎在馬上,看上去不過三十,一身武裝掩不住的俊美容貌,揮了柄長刀與洛翎飛一陣惡鬥。他身手不比洛翎飛差,老練多謀,說來難打。洛翎飛秉著年少無畏,氣勢卻也毫不遜色。幾度交手,各落了些傷,僵持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