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逐冰支着头,盯着小桌板上窗户折射的一段彩虹发呆。连续工作几个月后的身体状态更差,加上还有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光是想想都让他感到疲惫。
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吗?选择遗忘卢逡年冗长的叹息和释怀的眼神,在万丈高空上思考如何才能死得其所。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两天前柯梦南把机票交给他时问道。
韩逐冰没有满足他的好奇,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那么冷,那么远,远离大陆,只是曾经和某人约定要去那里。
“韩先生,我们正在飞跃北极圈上空,强辐射对皮肤不好,麻烦您拉下遮光板好吗?”
空姐站在一侧用标准的微笑面对韩逐冰,等待他的回复。韩逐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皮肤依旧白皙透亮,或紫或青的血管蛰伏在皮下,可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具身体就会从头到尾变成一把灰烬吧。
空姐以为韩逐冰的不语是默许,轻轻拉下遮光板。光线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韩逐冰想起来夏初某天卢逡年找到他,两人最后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因为前一晚没拉窗帘,韩逐冰被日出时一束太阳光照到眼,而后卢逡年也哼哼着醒过来,只是身体活动了一下,习惯性地环抱住韩逐冰但意识还没清醒。
卢逡年迷迷糊糊地嚷着:“炎炎,我们再睡会,把灯关上吧。”说完便再度沉沉的睡去。
韩逐冰一下子惊醒,坐起身后还没伸手拉上窗帘就看到窗外的世界突然由晴明逐渐转为大雾弥漫。
韩逐冰当时特别想叫起来卢逡年看这场奇妙的自然现象,他的手抬到一半嘴巴半缩成“lu”的口型,韩逐冰才意识到两人已经不是那种能分享生活乐趣的关系了。
韩逐冰拉上窗帘,侧身躺在卢逡年旁边,近距离观察下才发现卢逡年眼下是几条交错的泪痕。
透过舷窗的光慢慢隐去,光影全部消失的那刻空姐转身离开,韩逐冰盯着刚刚小桌板上彩虹的位置,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忍着咳喘痛哭起来。
哪怕韩逐冰在刚迈出机场的一瞬间就被冷风吹个转向,他也认为再没有比这更适合自己的地方。一开始的选择就好像在地图上随机扔飞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岛屿的心脏,于是就听天由命地来到这。
除非火山地震和全球性的盛大活动,这个国家几乎被人遗忘,甚至连晚间新闻都不曾登上几次。
地球尽头,北大西洋不起眼的一隅,没有军队的孤岛。
没有虚伪的掩饰,又诱人沉沦的孤岛。
司机从韩逐冰手里接过行李,放在出租车后备厢。韩逐冰把手机上旅馆的地址报给他听,司机刚要说些什么但看见韩逐冰撇过头,于是沉默着发动汽车。
12月21日,冰岛全年日照最短的一天,韩逐冰仍然幸运的赶在日落前见到了这座孤岛的原始纯净,没有装潢不加修饰的自然景貌。无限延伸的地平线和覆盖冰川的山脉,厚厚的层积云快速向北方移动。
如果从当下开始好运降临,那么是否很快就会耗光所有的运气。
果然,在驶过一个小镇后汽车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韩逐冰开始怀疑国外的司机是否也像国内一样,对外来者有绕路的习惯。雷克雅未克机场距离旅馆不过6-10分钟的路程,而现在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这个范围。
阿尔纳松先生感受到韩逐冰的视线,“你是来旅行的吗?”
韩逐冰对这个问题愣了几秒,既不点头也不否认,“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不是雷克雅未克吗?”许久没有使用过的语言让他有些排斥。
“不,大概还有半小时就到了,”阿尔纳松摇下车窗,左臂搭在外面,“你降落的是凯夫拉维克,雷克雅未克机场只有国内航线。”
韩逐冰翻找机票信息才看到目的地确实是以“K”开头的一串字母,柯梦南给他机票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国家,根本没注意是哪里的机场,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雷克雅未克。
透过左前方的车窗,外面的景象看得更清楚。左边黑色礁石沙滩和夜幕合为一体,右边的云彩还在追赶落日。
“今晚,会下雪吧。”韩逐冰对自己毫无根据的怀疑感到抱歉,试着通过对话缓和尴尬的气氛。
“大概如此,”阿尔纳松先生回答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下雨?难道你是气象学家?”
韩逐冰摇摇头,“只是在中学地理课上学过那种云的名字叫层积云,而且冬季下雪的概率更大些。”
“那…可以方便告诉我你的职业吗?”
韩逐冰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位面相和蔼,刚刚也没有戳穿他猜疑的男人,只是他需要从众多身份中选择一个。
狭小的空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之后韩逐冰才开口:“你就当我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画家吧。”
明明只需要一个单词就能回答的问题,韩逐冰却添加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也因为这一串长句,两人的话题拓展成无数个。
“画家都很会细心观察。”
那我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