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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旅店(废弃旅店的三个yun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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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着只穿了一件宽大白t的程寻。这件t恤还是我挂在阳台上忘记带走的。

    老子没得女朋友!

    老杨躺在客厅的木头沙发上,下半身盖着一床旧毯子,两条腿跨得很开,满头油汗地细声嚷嚷,不行了,要出来了。

    接到程寻电话的那个晚上,正巧在外面吃散伙饭,室友喝大了,半开玩笑地说,女朋友查岗了噻!

    老杨是有经验的,应该不至于出事。

    他好歹是生过的,钱哥才是真的不行了。

    “不去医院!…”钱哥从床上回光返照一样弹坐起来,哽了一下,又哎一声倒回去了,咬着后槽牙后背在床上蹭来蹭去地喘气,“不去医院…没钱…你走…你出去…”

    “慢性咽炎也不会吐成这样!!!”我怒瞪着他在地上坐湿的屁股,恐怕整栋楼都能听见我在吼他。

    哪能不管呢。我就是一个心软的人。

    送医院。这是我推开202铁门之后,第一个念头。

    “我是来穷游的。”我半开玩笑地说,“你呢,不想去其它地方走走看看吗?”

    有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大过节的”,“还是孩子”。

    “洛哥!不去医院…不去医院…”他哭了,躲着我的巴掌,伤心欲绝地哭了。我都下不去手了,他还在哭。

    我抱着这番侥幸心理,洗了手,拿了足够多的卫生纸出来,准备开始接生。

    “啊啊——”

    他这是想使大劲儿了。

    持续了三四天,我们三个都觉得不对劲。钱哥和老杨好像知道什么,怂恿着我带程寻去医院看看。

    “哥有钱,哥带你去医院。”

    出租车从灯火璀璨的市区,驶进在夜晚格外幽深的巷道,我攥着发烫的手机,问程寻那边怎么样了。

    两只大手左一下右一下地推着肚子,在床上惨烈地干嚎,死命蹬动着的双腿中间,腥黄色的一滩,也分不清是羊水还是粪便。

    今天有一门课结课点名,意味着我必须去学校一趟。我收拾好要出门,听到他边刷牙边吐得很厉害。

    “我也不会接生啊,送医院吧…”

起了床忽然问我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如果是的话,今天就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多着急。

    我去能做什么?我又不是学产科的。

    别闹出人命了。

    我赶紧把小毯子掀开半边,果然,收缩的穴口一努一努地,冒了枣核大小的一块黑色头皮出来。

    “小洛,你别管我们了…生孩子、嗯、死不了人…哎、哎呀…”老杨抓着毯子哎哎叫唤,双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的一块老旧墙皮。

    “你想好了,就留下吧。我以后不管你了。”

    “你别着急,洛哥马上来了啊…”

    “洛哥,杨哥他,羊水好像破了……”

    他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出男人的粗犷吼声。

    我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地图上一条条清晰无比的省界线,像是头一回剖开了他内心巨大的孤独。

    “钱哥他…”

    经程寻一提醒,我才发现沙发上不寻常的一滩水渍,顺着沙发缝儿流了一地。

    “我不知道,”他重复,又盯着我飞舞的手指道,“总有地方可以去吧。”

    老杨这边进展神速,钱哥那头却像磨洋工似的,虾米一样蜷在床上嗷嗷叫了

    02

    “我走不动了…孩子、孩子露头了…”老杨说了半句话,踩着沙发,一个劲儿地往上拱腰,鼻子里还发出短促的嗯、嗯这样的声音。

    “洛哥,救命…”程寻脸上挂着两行泪,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提着一锡壶的热水。

    两个产夫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也不好操作。我想把老杨也扶进去,哪晓得他不配合,抠着木质沙发哈哈嗬嗬地吐气。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钱…”

    我在一片笑骂声里跑出了烧烤店,202出事了。

    我给程寻配了部手机,然后就搬出了202。

    我叹了一声长气,拉着小脸儿卡白的程寻让他先坐下,又把他手里的锡壶接过来放到地上,“你先歇一会儿,等我百度百度。”

    “等旅店的人都走完你也会走的,你想去哪?”我抱着他才十几岁总不可能守在这里一辈子,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地图上不停地比划。

    “我不知道。”他可能是还没睡醒,很是迟钝地回了一句。

    这种场面别说他了,我看着都怵人。

    我索性打开百度,把中国地图搜给他看。

    我很伤心,那种抑制不住的,想大哭一场的伤心,

    我把人从洗手池边上拖起来,他还抓着水龙头自欺欺人地说是慢性咽炎。

    检查完出来,果然是怀上了,都快四个月了。他这么聪明一个小孩儿,不可能不知道。

    “又湿又脏!”我也不知道我气什么,抬手就往他屁股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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