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乐打开房门,冷不丁地看见徐奶奶站在木桌边喝水,脸“唰”地吓白了几分,倒是老人笑眯眯地开口问:“刚才你姐陪我去医院拿片子才回来,怎么听她说你们吵架了?”
晏平乐如释重负,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白开水,露出明媚的笑:“姊妹俩不吵架才奇怪呢吧。”
“哈,可对啦,”徐奶奶也笑了,“我小时候跟姐姐抢吃的都能打起来,天天都是我打不过哭,眼睛肿得核桃大哈哈,跟你现在似的。”
“啊!不会吧!”晏平乐赶紧摸上自己的眼睛,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这太丑了!”
徐奶奶被逗得捂嘴笑个不停:“行了,当个男孩净臭美,我寻思你和你姐娘胎生错性格了,长得也像个女娇娥。”
“奶奶,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晏平乐正色,徐奶奶以为他要说自己力气大之类的证明自己,到底是她活该被笑岔气。
“这种碗我一顿添四碗米饭不在话下,女孩家哪有我吃的多!”晏平乐指着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早饭碗,义正言辞,说着肚子非常配合地响了。
“饿了?”徐奶奶明知故问。
“嗯。”大男孩模样的人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嘴角是翘翘的,眼角稍稍下垂,看上去像是某种很好欺负的白色犬科动物。
徐奶奶把饭热热给他吃了,菜是过年腌的萝卜干咸菜,炒了豆芽和胡萝卜。
她静静地看着晏平乐吃饭。
怎么说呢,晏平乐和她孙子一点都不一样,她孙子明明也叛逆期,但他整天翻白眼仿佛世界都欠他钱,睡觉睡到中午,饭从来不吃,说要减肥,难得过年和他吃顿饭气都能气饱。
不像晏平乐满脸喜色,开开心心的,和他坐一个桌子感觉饭都能多吃一碗。
徐奶奶是当后妈嫁的,她自己也是被坏后妈养的,所以对继子算好,但这些年没有自己的孩子,总感觉身无一物。
晏平乐被看得不好意思:“这萝卜好甜啊,在哪买的?”
“自家种的,前面全是菜园呢,春天都刚播下籽,也就萝卜能吃啦。”
“要不奶奶我帮你种菜吧,我……”
“说什么呢,你们现在就要好好读书,干农活多累。”徐奶奶立刻化身教导主任,脸上的每一个褶子都写着谆谆教诲。
晏平乐语塞,只能收起碗往厨房里送,他留着心眼,故作不经意地四处瞄熊女在哪里,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他等到吃午饭,午饭吃完,熊女还是不见踪影,他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天,等得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远处的春山醉着残阳很美,蜿蜒风流的溪水很美,烟火袅袅婷婷也很美,清晨薄雾清凉也很美,他和老人在满是花树的院子里聊天,仿佛过了一场又一场悲欢难辨的梦,聊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凭本能在说话罢了。
“奶奶,熊……我姐怎么不回来了?”晏平乐终于忍不住了。
“她每天都回来呢,只是在躲你,趁你睡着,”徐奶奶把择好的菜叶放到盆里,“不是在吵架嘛,肯定不想见你啊。”
晏平乐哂哂地掰掉烂菜根,脸红了一点点,像是暖阳烘的。
“你姐是个厉害人啊,才几天买鱼就买了三千多,说要给我买补品啊,我死活才推掉。”老人斜眼看他。
“哦,是嘛。”晏平乐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可能算很多了吧。他怅然若失地低下头,拧着豌豆壳,青嫩嫩的小果子顺着指尖滚到塑料筐里。
厉害也轮不到他来骄傲。
“我就好奇了,你姐一个城里姑娘,抓鱼怎么这么熟?我们地方的鳜鱼肥是肥,难抓也价钱高哩。”
“可能她是头熊吧。”晏平乐撇嘴。
“确实是个蛮姐儿,有这样的姊妹好啊,不怕被欺负,”徐奶奶等了怎么多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始劝了,“都是小孩子,仇能有多大,你姐对你咋样,你对你姐咋样,心里没点数啊?”
她就觉得是晏平乐单方面发火,因为他作为男人腰太细。老中医说了,如此体态会伤及肝脾,使人容易感到火旺盛,易怒,哪怕只是遇见了芝麻大点的事,也容易较真耍脾气,甚至不依不饶,吵闹不休。
“离家出走都陪你闹,还想要啥自行车?”
这时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披肩发的女孩探头阳光灿烂地笑着:“我来了,晏平乐。”
“佳涵来啦,来坐!”老人乐呵呵地腾了个地方。
晏平乐撩起眼皮随意扫了一眼:她今天化妆了。
邓佳涵在城里上学,清明几天回老家添坟包的,前天她过来借胶布,然后,整个人像胶布一样黏住晏平乐了。
“这时清血化瘀的药,我帮你买来啦。”邓佳涵把手里的精致的袋子放到晏平乐脚边,他站着择菜的样子很自然,斜靠着门栏低头腼腆地微笑,白皙细长的手指衬得菜青翠欲滴。
“昨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一直站着,不累吗?”邓佳涵圆溜溜的眼睛倒映漂亮的男孩。
她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会遇到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