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将黑色的行李箱拖进无人的宿舍中,滑轮与瓷砖相碰而产生的摩擦声在这间现下仍然显得空荡的房间内响起。这是她头一次来到校内的集体宿舍,万达把箱子内必须的用品取出放置在高床下方的木桌上,然后将其塞入一人高的柜内。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与四个不曾谋面的人相互产生联系。万达直起腰,嘴唇里吐出一口浊气,随后脱下暗蓝色的帆布鞋踩上通往床位的木梯。她生的高挑,所以轻而易举地把铺床的用具一股脑甩了上去。
虽然现下她的身量并不像原先那般,但毕竟此时的她还未成年。
万达从床上下来时才发现底下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于是她用平缓的腔调朝那人说:「你好,我是万达。」
女孩面色有些发红地露出一个笑。
万达的手自然地垂落在双腿旁,半个身子慵懒地倚靠在梯子上。她因为某些原因而留了短发。额前三七分的样式,有些卷翘且蓬松柔软的头发妥帖地贴在头皮上。万达上身是一件平整的白色衬衫,扣到脖子处,而身下是一条黑色长裤。
她的声音像尚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般,清雅略显低沉。
那个新来的女孩在推门进入时曾一度怀疑误闯了男生的宿舍,即使到现在她还是为面前人的性别而感到疑惑。
女孩低头瞥了瞥自己已经发育出明显弧度的胸脯,又不着痕迹地看向万达,这让她心下的疑虑更重了些。
万达不知女孩为何那样看自己,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装了饼干的玻璃盒子。
盒子被打开后递到女孩面前,万达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自豪开口说道:「这是我弟弟烤的,要尝尝么?」
被按压在男人身下交媾,被沉重冰冷的铁链锁在笼子里,被难以喘息的绝望与羞耻充满肺部。那栋郊外的房子,她唯一交流的对象是自己的弟弟的那几年。用指甲划破四肢与脖颈,被利器划开肌肉。
最终死于无法再呼吸的鼻腔,死于断裂的颔骨。
在回到从前的如今,万达所能做的是远远地逃开他,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逃开。
万达吊死的瞬间,回到了初中假期还未结束的时候。
她是在一片浓稠地化不开的昏黑中醒来,彼时整个躯体像是被重物猛烈击打过后留下的从骨头透出的钝痛。万宁本想用下臂将自己撑起来,却在坚硬的地面与软肉相互挤压产生的痛楚下再次倒回原处。
万达如此挣扎几下后便放弃了,等到眼睛能适应周遭的黑色时,她轻轻扭头往四周看去。她以为自己被万宁救了下来,如今被关在某一个房间内以示惩戒。
躺在她左侧仿佛一具尸体的男孩突兀地闯进万达的视线里。
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头发凌乱,脸颊贴着地面躺着。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似乎没有感到身体疼痛一般急促地呼吸起来。此刻她的心脏因为多年恐惧与愤恨的挤压而剧烈跳动,好似要破开堵在前方的肉壁。万达的额头与掌心泌出一层黏腻的汗水,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的弟弟。
她的脑中浮现了许多画面,惧怕像一只无形的手环过她的咽喉,尖锐的指甲划过她背部的脊骨,她的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万达拼命呼吸着想要压下将自己吞没的害怕。
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让她支起身体,一下一下地缓慢朝男孩所在的地方爬去。
指尖和地面相触,而后上指节的连接处被压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充斥在身体每一块肌肉的痛感在这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万达面无表情地从上至下俯视他平静的五官,眼睛扫过他紧抿的嘴唇。
她的手掌贴上一截散发着凉意的脖颈,十指慢慢贴向脆弱的咽喉。它们用力按下,柔软而光滑的触感顺着手臂钻到脑海中。手心下跳动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是一池充满脏污的泥潭。
双手的力气不断加重,万达明显急促的喘息在这间封闭黑暗的地方无比清晰地徘徊。
杀了他。
手指又往下按压了些许。
杀了他!
指甲刺入喉口的皮肉。
她在犹豫。两手以微妙的动作在抖动,沉重的呼吸几乎要压断她的神经。被钳制住命门的男孩是一把尖刀,只消让他窒息而死,锋利的刀尖便会刺破两掌抵上她的喉管。
万达那段肮脏致命的回忆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污泥,它已和她的肉块长在一起,从脚底到头颅同她融为一体。
在万达不再踌躇的瞬间,底下濒死的男孩从齿间溢出一声吃痛的气音。
与她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瞳被掀开些许的眼皮展露在她面前。他含着迷蒙,虚弱沙哑的嗓音仿佛被砂纸打磨,男孩的嘴角细微地弯起。他像一只小兽,艰难地举起满是伤痕的两臂朝她撒娇:「姐姐......我好想你......」
万达放在他脖子处的手忽的僵住,她不知他是否感觉到自己的杀意,或者被刺开皮肤的疼痛。她想从万宁的脸上捕捉到再一次让她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