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
白衣人面无表情,只是目中森冷。锐利的目光打在李容若身上,令那愈渐小了的夏雨亦冰冷起来,落在他身上便如一针一针般刺在他rou里。他的师兄,原本与他同仇敌忾,如今却各自独行。
原因何在?自然不全在萧煜,亦因两人境遇并不全然相同。
白衣人要的是萧氏性命,李容若要的是这片江山易主,两人目标自有相同项。本来该是珠联璧合天下无双,萧氏子孙带着萧氏江山在将来某日皆荡然无存。只是天意弄人,偏生十六岁时他随着师傅闭关,两年后出来,覆上白纱白衣,却被错认为李容若而遭伏击中了一剑,右手经脉虽无尽断,却依然足够令其再无握剑之能。后来,他只得重回白莲派苦练左手剑。待到再度踏入江湖,李容若已然离他愈发远了。再后来,他错手杀了千机台一人,两人从此形如陌路。辗转十年间,他自认为愧对于李容若,故而明里暗里对李容若施以援手不计其数。只是李容若却并不领情,时时以冰冷态度来驱赶他。直到一日,他遇着一位与李容若有六七相似的人,他方明白……
城楼上两人皆衣白,一如长白上的清冷谪仙,一如坠入凡尘的修孽灵神,只因洁白沾染的血迹斑斑。事实如何,谁人愿意去争辩?
白衣人忽作仰天大笑之态,眸中流萤纷乱,恣意而苍凉。“虚怀,你当真看上他了?”
“白师兄,你自有你的张良妙计助你血刃仇人,何需管我究竟如何?”
“裴绪之性命,我该向你取还是向他取?”白衣人紧紧盯着他,仿若昂首凝望着夜空孤星般,生怕一个眨眼他便落了去。
李容若笑了,连眼里都带了深厚浓烈而温柔似水的笑意。“向我取。”
白衣人闻言即刻收剑,沉默半晌,方疲惫不堪般说道:“手刃他,取你命,很好”,顿了顿,耳畔闻得官兵得令奔跑之声,“很好!”旋即飞身离去,须臾便消失在红墙绿树后。
李容若抱琴飞下城楼,直往对岸而去。对岸杨柳早已绿透,只在微雨中轻轻摆动。柳梢碰着水面,摇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涟漪漾开去,只得在夏风中无声饮泣而后归于平静。
萧煜看他来了,原本极尽担忧的眼眸顿时亮堂一片,漾开嘴角,招呼道:“容若,快走。”
李容若倏地顿步,神情隐忍欲言不言,张了张口便要呼之欲出。只是见了萧煜渐渐Yin沉的脸色布满怀疑,终是将话语咽了下去。朝他掠了一眼,向前跑去。
身后大队人马紧随其后。追逐大军与两人浩浩荡荡的行动震动了周遭百姓,百姓们惊疑中纷纷极力躲避,唯恐飞来横祸祸及自身。外城的百姓对内城所发生之事略有耳闻,究竟如何虽不得而知,然登基大典闹事致使官兵追责毕竟是板上铮铮的事实,故而对这群乱贼心中着实是愤恨不已。
街道两侧,偶尔便有随手可得之物向他们袭来。两人哭笑不得,心中直骂“愚民”。然人间向来有人云亦云之风,如此一想,竟也可容忍他们。
一条萎蔫的青绿菜子以惊鸿之姿踏在李容若头上,惹得萧煜不住恶狠狠地朝后面那座小楼望去。李容若见此,淡淡然将头上的青绿拔下,又冷着脸一路朝前赶去。
一条菜子堂而皇之砸到他头上,他自然知晓男儿脸面丢尽。只是,虽则他冷酷无情,然而亦知晓自身罪孽深重,若真要用菜子来评判,怕是将他淹没了亦不足以评出个三一。
想他李容若生来便是谋人害人之命,怕是……无福无寿。他偷偷觑了萧煜一眼,心中苦涩不已。
他当真不诘问他所为一切?这是信任,还是早已调查清楚?
按说听闻萧澈所言,萧煜应当强硬地去逼问他,怎料想他却全当不曾发生般。可笑明明是他该苦恼疑惑,现下却成了李容若自己苦恼疑惑。
身后如鬼魅般出现几个纤细身影,李容若自知事前布置的人手在原处等到他出现方逃命。往后一望,朝沈青涟等几人微微点头。转头回来,恰见小楼檐下一位白衣人萧萧索索站着,呆呆望着赶来的大队官兵。李容若见其,心中崇敬悲悯又愤恨怨叹,心绪复杂中用力敛目,再睁开眼来便又是平常意态。
也许世上只那人适合穿白衣,那般洁净无尘,唯有他能如此。从长白而来,历凡世沧桑而去。那人本该不需如此,奈何鲲鹏终须化变,云志冲天终须低践。从前翩翩无束、恣意清朗,到如今三年掠过,终单耳、单目、单手,散发,佩剑,携酒,宽衣,而其身上烙印亦可数。此人,神荼是也,纵世不羁,只因赤诚。世人皆言其上品,唯为政者言其下品。
奈何犹如无用之用,终不能全志。
唏嘘之余,李容若知晓,若是他们逃了出去,东山再起之日定然又会见到此人。而再见时,天下定然已然大变。
由于前有隐舍与飞花阁开路,等到萧煜与李容若几人闯到外城时,官兵早已不见了人影。两方人马会合,首先小镜子便来了个忧心忡忡后的欣喜泣涕。萧煜知晓,小镜子更多的是被吓怕了,于是走过去猛拍了他肩膀,没心没肺笑道:“瞧你,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