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若地笑着跟花容暂时告别。
不过那笑意似乎比不得先前的爽利劲儿了。
花容关上门的一瞬间看到的是紫色的火焰蔓延整个屋子。
——大概父亲以后再不会随随便便假死了。
虽说花容倒不至于二十来岁还要绑在父亲身边,但是想想过去二十年花九戚过的日子,花容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除了那份自我唾弃和对花九戚的怒火,花容还觉得不瞧见花九戚好好地就没来由有些心慌,称得上五味陈杂,恐怕是一时半会消不去的。
眼见着佘月或许能连带着把他心里那份火气一同出了——挚友的怒气比之他这个儿子的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花容心里少不得有几分所谓的“幸灾乐祸”,对此乐见其成。
言归正传。
进入罗家的过程远比花容时暮想象的顺利。
就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人不知道罗府所在。两人只随便打听一番,几个健谈的百姓上下嘴皮子一碰,几刻时间,花容就差不知道罗家藏宝阁在哪了。
罗家是以随和闻名的,从主子到下人都不摆出权臣的架子。平日里就对百姓能帮则帮,逢年过节也会到附近的村子里施粥,这一来二去的,罗家在民间的口碑就建立起来了。不时就会有百姓带着自家种的粮食水果跑到罗家以示感激。
花容和时暮此番上门,虽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感谢主人家的,这里的守卫却也没有过多为难。花容和时暮说明要找罗丞相时,刚巧罗启华和罗家的大公子罗忠敏正在府中,门房只确认了两人并无恶意,通报一声就将人放进去了。甚至连来意都不曾细问。
花容和时暮本来还惊讶于罗家这般松懈的守卫,但在进入罗家府邸的一瞬间就了然了。
——偌大的院子里看起来空无一人,却明里暗里都是武者的气息。这罗家,说它随和还有失偏颇,怕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两人都未说话,只跟着小厮向会客厅走。鵷雏却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时暮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鵷雏的变化。
“怎么了?”时暮传音道。
鵷雏轻轻摇了摇小脑袋,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说起来。这番言语比它之前说话流利了许多,不知是否是因为总在脑海中思来想去的缘故。
“老板娘说,所有人都想知道,她余阑珊一介孤女是怎么得到罗家公子的青睐,那罗家公子竟然甚至不惜为她离开京城。”
“其实她余阑珊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何况他们也不至于在京城活不下去。离京一事,不过是因为罗忠寒早就和他父亲决裂了,说是同她远走高飞,倒不如说是被赶出京城的。”
“因为‘忠心已寒’是不被罗家允许的。”
“可是老板娘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我没有办法问她为什么……就是觉得,即使她在笑,也有些难过。”
鵷雏不过才刚刚成年,想不通是自然,不过花容和时暮一下便能想到其中的关窍。
罗忠寒义无反顾的离开京城,未尝没有余阑珊的因素。
罗忠寒本就在京城过的不恣意,即使他不在意,却并不忍心让心爱的女子同他一样。
余阑珊是极聪慧的,她同罗忠寒朝夕相处,怎么会读不懂罗忠寒的想法。
除却她的因素,京城之于罗忠寒亦有更大的意义……
所谓忠寒,他口口声声说着忠心已寒,却欺骗不了自己,也欺骗不了余阑珊——因为不忠就不会“寒”。
男儿志在报国,罗忠寒生不逢时,一腔热血抑于胸怀,怎么不郁闷?
余阑珊是心疼的,难过的,但罗忠寒执意不归京,此事无可辩驳,而深入骨髓的忠诚又让他日渐消沉,此事更无可辩驳。
余阑珊的选择,是让离京一事迫不得已,顺理成章。
余阑珊是看透不说透,权当她余阑珊无甚魅力并不重要,不需要富家公子的义无反顾,权当是两人是太过违逆,狼狈出京,算是给罗忠寒一个强有力的借口——因为是被赶出来的,所以不能再回去,不会因为余阑珊一句“陪他回去”就动摇。
这对罗忠寒而言是一个绝佳的不再回京的借口——这亦是余阑珊聪慧的体现。
就在那时,余阑珊合计着要开家酒肆,不时也同丈夫鸣瑟鼓琴,赏画赋诗。如此逍遥自在,许能帮罗忠寒忘记那份愁怨。
可刚刚稍有成效之时,罗忠寒竟然死在一壶酒下,余阑珊心里的悲哀,便再也算不清了……
鵷雏也算不清余阑珊为何难过,只当她是因为罗家的驱赶伤心,此刻到了罗家,便替余阑珊失望。
“老板娘还告诉我,”鵷雏软糯的嗓音再次响起,“罗忠寒在死前曾有过回京的念头,当时她还以为罗忠寒终于想通了不再同皇帝对立。可当她高高兴兴的收拾完行装时,罗忠寒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甚至对此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花容瞳孔缩了缩,与时暮对视一眼,知道鵷雏这是提到了关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