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契约为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时限一到我便会离开,你若是敢耍赖,我定与你对簿公堂。”锦瑟冷声说道,越过秦子赢大步走开,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一记力道巨大的拍案声响,仿若从齿缝中挤出来:
“对簿公堂?你敢吗?虞锦瑟?!”
锦瑟顿如霹雳当头,迟迟挪不动步伐,嘴唇颤抖着:“就是死,我也不会待在你身边。”
书房里传出乒乓的打砸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好半晌才静下来。秦子赢靠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揉了揉暴跳的太阳xue,他不明白事态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样。今日是正月十五,庙会与上元节同庆,奉天城里应是热闹非凡,他紧赶慢赶才在今日赶回来,本想再带着锦瑟游乐一番,结果家宅内却横生了枝节。
锦瑟急冲冲地赶回正房,与秦子赢争吵的字字句句在脑海中充斥着盘旋着,炸裂般地回荡在耳边,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要走。他得走,他现在就得带着简儿走。
“娘,你要去哪儿啊?”瑟儿扶着门框迈进来,只见锦瑟毫无头绪地左右奔忙,慌张地收拾着行囊,连问了几声都不闻答语,瑟儿害怕了,跑过去抱住锦瑟的腿哭着叫问:“娘,娘,你要去哪里啊?你别丢下瑟儿,你带着瑟儿一起走,不管你要去哪儿你都带着瑟儿和弟弟一起走,呜呜呜呜,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别再不要我了,娘亲……”
锦瑟这才恍然被拉了回来,腿边的小人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极了,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顿时心酸不已,又愧愤难当: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当初不就是为了瑟儿才回到这里的吗,任务才进行到中途,怎么能这个时候一走了之?放任他的瑟儿等死吗?
“娘哪儿也不去,就是,就是收拾细软搬到西厢房去,以后跟瑟儿和弟弟同住了,好不好?”锦瑟蹲下来扶立起小人儿,轻抹去小人儿脸上的泪水,如春风化雨般温柔。
“真的吗?娘不许骗我,弟弟说撒谎的人会变成小狗。”瑟儿睁着刚哭过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锦瑟微微一笑,搂着小人儿抱进怀里,他的小瑟儿暖暖的,身子骨是与同龄人不同的消瘦,不经鼻子一酸,喉头发硬:“对不起对不起,爹爹对不起你,都是爹爹不好。”
“娘亲,娘亲不哭,乖乖不哭,瑟儿最喜欢娘亲了,不哭了不哭了。”瑟儿的小手轻轻放在锦瑟埋在他肩头的后脑上轻抚着,待锦瑟抬起头来,他又环抱着锦瑟的脖子,在锦瑟脸颊上亲吻了一口:“娘亲乖乖,瑟儿爱娘亲。”
锦瑟破涕为笑,揉着瑟儿毛茸茸的后脑勺,笑道:“娘也爱瑟儿。”
情绪上的起伏过大,小人儿没过一会儿便窝在锦瑟怀里睡着了,锦瑟抱着孩子步履轻柔地行至西厢房,却怎么也解不开小人儿围在他脖颈上的小手。瑟儿紧紧地扣住十指,他拨不开,只好抱着瑟儿在屋子里缓缓踱步。孩子表面上平静了,心里却一直怕着,怕他离开,才会这样连睡着了也毫不放松双手。
不知过了多久,瑟儿终于换了姿势,锦瑟将他放入床铺便阖门去了书房。
“把他们二人的卖身契给我。”锦瑟强硬地开口。
“我说过早已扔了。”秦子赢俯首在案,笔尖稍有停顿,面色沉静依旧。
“那就再拟一份,反正宝月楼是你秦子赢名下的家业。”
锦瑟不喜不怒地盯着前方的男人,内心荒凉一片。
秦子赢身形一僵,重重地搁下狼毫,抬头怒视过去:“李河还与你说了什么?”
“所有,所有你处心积虑想要蒙骗过去的,我都一一知晓了。”锦瑟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他还是有些恍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短短两日、寥寥几句竟能翻覆了天地。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从前的残忍狠戾?后来的宠溺温柔?还是此刻的冷血漠然?
“那你知道我为何会那样做吗?”秦子赢走向锦瑟,步伐轻巧,仿佛在聊家常闲话,棱角分明的脸上却覆着一层冰霜:“因为你,若不是你当年出逃,柳枝助你一臂之力,她也不会沦落到军营充了军ji,若不是你途中躲进那两个男倌的家中,他们也不会再被送回宝月楼。所以你明白了吗?害他们命途多舛逼他们走上绝路的不是我,而是你。”
秦子赢一步步逼近,锦瑟一退再退退无可退,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他睁大惊恐无措的凤眸,泪珠无意识地垂落,像是丧失语言能力般,努力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可……可你不能……”空白一片的大脑让锦瑟无法串联词句,他呆呆地看着压迫过来的秦子赢,随之而来的巨大黑影笼罩住他,刹那间有种呼吸被剥离的窒息感。
“不能什么?我还留他们一条性命在已是仁慈至极,我恨不能将他们统统推入那悬崖之下!”秦子赢忆起五年前,锦瑟决然投崖的场景时隔多日再一次现在眼前,极度的后怕让他暴躁不安,他脸色青黑,声音震耳欲馈,极力克制着胸膛的起伏。
锦瑟怔愣地靠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