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肮脏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臭汗味和皮肤污垢的酸味。脚边是一大片关着黑奴的笼子,他们大多抱着膝盖低头沉思,一动不动,像一尊尊粗制滥造的破泥塑,剩下少部分则趴在地上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他们像一滩滩蠕动的烂泥,一转眼就被船上的员工抓起扔进海里。鲨鱼的尖头如利刃般破开海面,那一团团沉入海中的黑泥被利齿卷的稀碎。他们融化在黑蓝海水中,只有一缕缕红雾自水面弥漫,在阳光照耀下似一朵朵艳俗的腐烂红花。
“啧。”迪蒙皱起秀气的眉。那些一动不动的黑奴像烂在笼子里的黑沼泽一样令人反胃,惹得她抬起靴子狠狠把笼杆踹得摇晃。她想看看这些半死不活的畜牲能不能被这阵剧烈震动逼出些生动的反应,但很可惜,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粗暴对待,只是蜷缩起身子颤了几下,连抬起头看她一眼都不敢。
真是又窝囊又可悲。
迪蒙冁然而笑,鸦睫轻颤,眉眼弯弯。她挑起眉,黑曜石一样的眼里带了几分傲慢,双手环胸踩着小高跟慢条斯理地向前踏去,优雅而高傲。光泽柔美的黑色卷发搭在肩头,随着她轻俏的步伐抖动,露出发间那只色泽艳丽的红蝴蝶结。她高昂美丽的头颅,垂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睨向一群群关在笼中的生灵,红唇上扬带着讥讽。
跟在她身后的管家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她瞥了管家一眼,脸上笑意更甚——这老东西肯定是觉得她又要造什么幺蛾子了。她不止一次听到管家在背后和一群佣人说她是个怪物,说她是恶魔对戴沃家族的诅咒。真有趣啊,明明看不起她,却碍于身份只能在她面前装出这副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样子。
“老东西,帮我撑伞。”迪蒙故意抬高声调命令他。她满意地看到老东西太阳穴的青筋跳动起来,像要撑破干枯的皮肤从道道沟壑里暴出。管家伸出枯木似的手为她打伞,他顺从地垂头,以此掩盖脸上不耐烦的阴郁。
迪蒙眯起眼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待一滴汗珠从管家鼻尖落下时才继续向前走去。
刚刚管家被她盯得浑身僵硬,那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迪蒙。
日头正烈。遮阳伞下阴凉敌不过炙热日光,哥特风的及膝黑裙被汗水濡湿一片。迪蒙感觉自己的小皮靴都快被甲板上的热气蒸融了,鞋底黏糊糊地粘着地板,让她只能步履拖沓地挪动步子,像一只在粘液游泳的癞蛤蟆一样狼狈。迪蒙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执着地亲自来挑选黑奴——她只是头脑一热想逃离那个让她如履薄冰的家,到甲板上看看波光粼粼的海。
鞭子抽上厚实的皮肉,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咻咻”声。迪蒙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黑奴被鞭子抽打着酿酿跄跄前进。迪蒙发现这黑奴
宽肩窄腰,身材魁梧,明显比其他黑奴壮了一圈,乍一看像只脚步虚浮的黑熊。
迪蒙大步流星走向那个黑奴,拿着鞭子的水手见到迪蒙只好悻悻作罢。
迪蒙身材高挑,站在黑奴面前却依旧矮了一个头。她只好仰起头凝眸往像黑奴的脸,只一瞬就被黑奴那双蔚蓝澄澈的眼勾了魂。
清湛的蓝宝石淬了星沫,卷了辽阔碧空、浩瀚深海,盛着鸥翔鱼游的水天一色,映着清幽月色下的静影沉璧,引着迪蒙化鱼在这幅盛大海天图中漫游,无法泅渡。
迪蒙舔舔唇,双眸微眯。她想收藏这对蓝宝石,让这双眼泛起泪光,被欲望搅得浑浊。
黑奴被她灼人的视线逼得讪讪垂眼,神色赧然。她只好将视线下移,用眼神细细摩挲品味起黑奴光滑的肌肤。
他黝黑的肌肤沾了汗,在暴烈阳光下油光水滑,像泛着釉色的陶土,又像浇着蜜浆的巧克力。那是一具很美的躯体,肌理分明,背阔胸宽,鼓胀的胸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让迪蒙想起儿时常吃的巧克力味棉花糖,绵软而有弹性。迪蒙的目光似穿了线的细针一样扎在他身上,针上线头自胸尖两点艳红钻入被破布料堪堪裹住的裆部,又顺着健壮修长的腿勒上挺翘丰满的臀——迪蒙的视线紧紧扎在他臀部上,她就此停下再无动作,愣了半晌才抬起手重重拍了一把黑奴的臀。
“啪!”
“唔……”黑奴轻轻颤了颤身子,细微的呻吟随着清脆的啪声响起。周围人都没想到迪蒙会做出如此奇怪且神经质的举动,气氛瞬间沉默,连空气都仿若凝成大块乌云那般压住胸腔,只有迪蒙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连询问价格时声音里都还带着大笑时的颤抖。
“五十铜币。”水手有些底气不足——这价格比起其他黑奴贵了两倍,只因为他那双奇异的蓝眸。说白了,这位蓝眼黑奴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那双眼睛虽然好看但他视力却不太好。
“好~”迪蒙笑着看眼黑奴,内心却为他感到可悲——一个活生生的人,价格竟然比她头上的红蝴蝶结还便宜不少。
少女拽上黑奴颈圈上的锁链,步伐放缓拉着黑奴向前走去。迪蒙感觉自己现在像在溜一只被驯服的野兽,利爪尖牙都被拔去,血淋淋的伤口结痂后便成了毫无攻击力的一块软肉,只能任人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