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程女士一手撑在旁边的书桌上,被胸腔里盛满的怒气刺激到眼前发黑。
宁衍便松开手,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程女士的脸颊因为情绪起伏而微微颤动着,她缓了片刻才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监视我儿子?”
宁衍认真想了想,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
“阿姨,我喜欢他。”
不只是喜欢,而是爱,爱到想随时随地看见程焕,最好是关起来,锁在床上,哪儿也不许去,情感到了最浓烈的时候,甚至想和他融为一体,像初春时融化的两块冰,你我不分。
“你……”程女士美目圆瞪,眼眶红得厉害,是愤怒,也是震惊,她嘴唇颤了颤,“喜欢…什么喜欢?”
宁衍语气平缓地给出解释:“就像您喜欢我爸。”
程女士脑子里“轰”的一声,像大厦倾颓,又像一道闷雷,她身形一晃,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赤红的双眼中涌出泪来。
察觉到了是一回事,亲耳听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逃避,或许是人类的天性,程女士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上年纪之后一直身体不好,但怎么说都不愿意去看医生,总说小毛病忍一忍就好了,万一去医院查出什么病来,说不定Jing神一受打击,人也就废了。哪想到一语成谶,母亲终于熬不住身体上的折磨,接受了检查,确诊为直肠癌晚期,住院前母亲Jing神还算健旺,然而住院后每况愈下,没多久就病逝了。
她有时候在想,或许死亡是改变不了的结局,但没去医院前至少能让母亲相信,自己只是单纯的痛,而不是生病,也许还能笑着离开。
就像现在,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必须接受现实的打击。
明明应该歇斯底里,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就像被扼住了喉咙,连喘气都困难。
程女士边哭边说:“宁衍,你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幼年丧母,又看你沉默寡言,只当你是因为缺少母爱,所以跟你爸结婚之后,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不夸大其词地说,我也算对你掏心掏肺了,为这个家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我不求你叫我一声妈,也不求你回报,可你……”
她抹了把泪继续道:“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跟你爸说,也可以骂我,但是你怎么可以伤害我儿子?!”
听到这,宁衍忍不住微微皱眉,“阿姨,我是喜欢他,不是伤害他。”
“有什么区别!”她手指抠着桌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你喜欢他,不就是在害他吗!”
宁衍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同性恋可以,但小焕不是,他将来有大好的未来,会娶妻生子,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程女士不停地告诉自己,程焕是个正常的孩子,乖巧懂事又听话,怎么看也不会是同性恋,绝对不……
“他不会娶妻生子。”
程女士才做好的心里建设就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垮塌,她仰头看着脸色突然变得Yin沉可怖的宁衍,嗫嚅道:“你、你说什么……”
于是宁衍又残忍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他不会娶妻生子,因为我们相爱。”
“你胡说!”程女士终于毫无形象地怒吼出来,尖利的声音划破周遭的空气。
宁衍依旧冷静,透着凉意的嗓音像一把薄刃,“您不相信也没办法,这是事实。”
程女士气极了,抬手就想扇过去,却被突然袭来的呕吐感生生逼地放下手,佝着腰捂嘴干呕了两下。不能再跟宁衍单独待下去了,再多待一秒,她就恨不得拿刀子捅到他心口上,或者捅进自己的心口里。
离开前,她强忍着不适说:“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爸,等他晚上应酬回来,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然后转身匆匆跑进厕所。
宁衍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从程焕的衣柜顶上拿下来一个大行李箱,擦干净灰后,他打开衣柜,抓起衣服扔在床上。
-
宁父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怒气,把门摔得震天响,程女士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抹眼泪,没有起身去迎接他。
“爸。”宁衍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宁父看了他一眼,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扯松领带,把西装脱下来甩在沙发上,然后回头冲宁衍吼了一句:“滚下来!”
宁衍从容地走下来,站在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父亲面前,略微打量了一下,父亲走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散乱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宁父垮着脸,指指他,又指指他脚下的地板,“你给我跪下。”
宁衍没有动,只说:“不跪。”
突然一阵疾风而过,耳边“啪”的一声脆响。
宁衍被扇地偏过头去,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红肿的掌印,嘴角也破了,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他却只是短暂地皱了皱眉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又甜又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