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焕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过去了,他蹲在宁衍旁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宁衍的伤处,脸上尽是关切,“怎么了这是?”
他发见宁衍肩上有个黑灰色的鞋印,脸色顿时一白,把领口扒开一点,果然看见一大片青紫的淤痕,程焕鼻尖发酸,眼眶瞬间红了。
宁衍捉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低声说:“我没事。”
程焕吓得立刻把手一抽,惶恐地瞪大眼睛,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宁父,顿时慌了,宁衍怎么能当着叔叔和妈妈的面亲他手呢?
他紧张的呼吸都快停了,还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解释,却听见宁衍淡淡地说:“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
程焕脑子发懵,但看着盱衡厉色的宁叔叔和愁容满面的妈妈,他倏然领悟到宁衍的意思,只是他很茫然,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过,这些迟早是要面对的,只不过是没有提前准备而已,既然都发现了,那索性就一起面对吧,总好过他一直心惊胆战,躲躲藏藏。
他蹲着的腿放下来,改成跪姿,和宁衍一样,脊背挺得很直,垂在身侧手抓住宁衍的手,慢慢握紧。
宁衍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略微有些吃惊地侧头看过去,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宁父也大吃一惊,他看着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小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叔叔,我……”
程焕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豁达,他心里其实很焦虑,边组织语言边开口,但话刚出口就被程女士打断了,程女士猛地站起来,崩溃地冲他喊:“你跪下干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起来!”
他一听到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自己也有些想哭了,他看了一眼妈妈,随即垂下脑袋,声音很低地说:“妈妈,对不起……”
程女士像被抽干了全身血ye似的,再次瘫倒在沙发上,“小焕,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宁父也上手去拉他,却被程焕挣开了,“阿衍要跪,我就一起跪。”
他抽了抽鼻子,忍下鼻尖的酸涩,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头脑很清醒,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们这是大错特错,是小孩子闹着玩,或者叛逆期什么的,但我们真的没有,我已经成年了,能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真的不想再被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了,他时常能感觉到程女士的过度关心,他知道这是她对自己幼时的补偿,但真的没必要,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母爱,他早就没有那么渴望了。
雏鸟只要学会了飞翔和觅食,终有一天会离巢,奔向更远的天空,筑建起属于自己的巢xue。
这个暂且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程焕真正的家,真正的家早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就塌了,这里是宁衍的家,但宁衍好像也并不喜欢这里,他能感受到宁衍的挣扎。
程女士泣不成声:“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叫头脑清醒吗!这是病!你现在醒悟还不算晚,小焕,妈妈求你了……”
她抹着眼泪,殷切地把目光投向程焕,“跟他断了吧,以后找个女孩子,那才是你该过的生活。”
程焕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对不起妈妈,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更紧地握住宁衍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妈妈,我没有病,我喜欢阿衍,我……”
他鼻尖那股酸意再也克制不住,眼前已然模糊一片,他闭上眼,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爱他。”
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掷地有声,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镇住了。
程焕感觉宁衍的手有些僵硬,以及那道无法忽视的炽热的视线,于是他也侧头回看过去,波光流转的双眸中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宁衍原本吃惊地微微睁大眼睛,随后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里,惬意地舒展开眉眼。
可对于另外两个人来说,空气就像凝结的冰,窒息地令人绝望。
程女士沉默了,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整个人憔悴到不行,看着都老了好几岁,宁父在一阵缄默后,指着丢弃在宁衍腿边的东西问程焕:“小焕,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我问问你,如果宁衍在你房间放这个东西,你还喜欢吗?”
程焕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茫然地把东西拿起来,翻转着看了看,“哥,这是什么?”
宁衍闭口不言,倒是宁父冷哼了一声,“他不敢说,这是针孔摄像头,这东西一直放在你房间的书架上,他在监视你。”
程焕倏然睁大眼睛,“哥……?”
“是我放的,”宁衍喉结动了一下,难得有些紧张,承认道:“我确实是在监视你。”
程焕只听见脑袋里“嗡”的一声,有点迷糊,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他抛出问题,却没有得到答案,只是和宁衍无声的对视,那双眼睛竟然很澄澈,像被扒掉了一层皮囊后,露出了最真实和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