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程焕迷迷糊糊地被牵下车,他揉了揉眼睛,四周环顾了一圈。这片应该离市中心不远,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一楼的商铺和小饭馆还灯火通明的,随处可见穿着随意的男男女女,大多数是出来觅食的,街边的夜宵摊子前围满了人,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食物香气,整条街充满了市井气息。
宁衍推着行李箱随口问了一句:“饿吗?”
程焕摸了摸肚子,摇头道:“不饿,没胃口。”
他们在小超市里买了些生活用品和食物,程焕惦记着宁衍的伤,出了超市就到处找药店,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家比较大的。
在通明的白织灯下,他轻轻撩开宁衍的袖子,上面有一片已经干掉的深红色血迹,那件染了血的白色T恤已经换掉了,这件袖子偏长,能完全挡住伤口,否则晾在外面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了。
伤口已经完全止血,程焕又凑近看了看,暗道还好划得不深,他松了口气,宁衍摸摸他的脑袋,“行了,买点消毒药水和绷带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程焕瘪着嘴,一脸不高兴,他视线落到宁衍红肿的脸颊上,“你脸都肿了,嘴角看起来也伤得好严重,疼不疼啊?”
宁衍动了动嘴角,确实疼,他控制着表情说:“不怎么疼了,走吧,买了药早点回家。”
回家……
程焕想,宁衍在这边应该有房子,但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宁衍所说的“家”是在一个颇具年代感的老小区里,保安室里有个穿老头背心的大爷正在看电视,声音放得有些大,是一档相声节目,大爷听得乐呵呵的,他们进去时也只是瞟了一眼,视线就又回到了电视上。
小区里很黑,零星有几盏低矮、昏暗的路灯,破烂的灯筒外面尾着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宁衍牵着他,沿着水泥小路走过一排排居民楼,终于在最里面一栋停下了脚步。
防盗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程焕跺了跺脚,没反应,看来感应灯早就坏了,宁衍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把光打在楼梯上,“你走前面,上五楼。”
程焕回头去看他脚边的行李箱,伸手想拉过来,却被宁衍拦下了,程焕看着他,“我来拎吧,你胳膊……”
“不用。”宁衍打断他,收起拉杆,轻轻松松地把行李箱横着拎起来。
程焕只好走在前面,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时不时地要回头去看一眼。
第二层的灯倒是好的,不过三层四层又是坏的。
上到五楼之后,程焕不知道是左边还是右边,也没有钥匙,只能挨着墙站在中间微微喘气,还真是挺累的。
宁衍脸不红气不喘地走上来,把行李箱放在地上,走到左边门前,手伸到裤子包里拿出一把铜钥匙,他用手机照着锁眼儿把钥匙插了进去。
转了两圈,咔嚓一声开了。
宁衍把门拉开,回头去拿行李箱,却被程焕抢了先,“我来我来!”
于是他把手放下,纵容地说:“行,你来吧。”
说完,自己先抬脚进屋了,顺便按开了客厅的灯,灯太老旧,闪了好几下才完全亮起来。
“哎,好重……嘿!”
没想到这行李箱这么重,程焕两手把行李箱提在身前,挪着小碎步往屋里走,他想起宁衍单手轻松拎着箱子的画面,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
好不容易才把行李箱放进屋里,他甩了甩手,好奇地环顾这间陌生的屋子。
客厅很小,可能还没有程焕以前住的卧室大,所有家具上都蒙着白色防尘布,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他揉了揉鼻子,感觉有点痒。
整个房子几乎可以一览无余,饭厅比客厅还小,两个空间以玄关的鞋柜和一面印着荷花的玻璃作为隔断,靠墙摆着一张深红色的方桌和四把椅子,墙角立着一个单开门的小冰箱,再往里是磨砂推拉门,程焕猜那应该是厨房。
他视线转回来,盯着墙上停摆的时钟,里面有只不知品种的小鸟,五颜六色,还挺好看的。
“这是我妈以前住过的房子。”宁衍突然说。
程焕了然地点点头,“阿姨结婚以前住的?”
“嗯。”宁衍说:“这房子最早是姥姥和姥爷的,我妈结婚前他们就相继离世了,后来她结婚了就一直没回来住过,现在房子过给我了。”
程焕“哦”了一声,问:“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宁衍说不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上初中的时候。”
那是他长大后首次翻看母亲的日记本,从里面掉落出一个信封,第二天他就拿着钥匙和地址过来了,来了之后什么都没有碰过,只是在屋里待了整整一天。
电视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排相框,程焕走过去拿下其中一个,捧在手里吹了吹上面的灰,灰尘四散开来,而相片中的女人也露出了真容。
照片被玻璃覆盖着,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发黄,上面的女人长发乌黑,微微卷曲,十分随意地垂落在肩上,她面容冷淡却十分美丽,看起来不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