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唯有装晕才是万金油!曼枝儿眼睛一翻,身子往后倒去。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非得把她摔疼不可。不过这贺西洲也真太不是人了,竟然不伸手拉她,任由她倒去。这地面上都是雪,虽然没把她疼死,但也把曼枝儿给冻得不轻。
幸好,老天似乎也看不过去了。晕倒的关键人物,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看着贺西洲枪口对着曼枝儿,顾不上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误会,都是误会!”这人明显是迷糊中听到了贺西洲“奸夫淫妇”的说辞,俊俏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被人冤枉的羞愤。“贺太太过来,是来帮我们红十字会解决问题的!”
原来,这“奸夫”,其实是当地的一个医生,同柳曼枝相见,也不过就是为了帮助前些日子进城来的流民。因为之前有奸细扮作流民混进城来的例子,贺之行下了命令,不许开城门放人进来。所以,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救助,只能偷偷安置。
救助会的事儿,贺西洲也是有所耳闻。毕竟人命当前,政府对着进城的流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说到这儿,贺西洲已经信了七八分,等到那金医生带着他进了院子,看着满屋子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的小萝卜头们,贺西洲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错的离谱。
“这位先生,我等下还要给生病的孩子打针。既然你和贺太太的误会解除了,那能不能帮着照顾她一下。”金医生转眼就把烫手山芋交到了贺西洲的手里,看着躺在旁边脸色苍白的柳曼枝,贺西洲扶了扶下滑的眼镜。
怎么办,这可不好交代啊…
局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解决,可把柳曼枝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若是叫了家里的下人过来接她回去,看见柳曼枝昏迷着和他在一起,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冤枉了柳曼枝的贺西洲,现在正愧疚着呢,哪里又会让她难堪。
没办法,只能叫她起来了。贺西洲伸手,在柳曼枝的人中上用力按着。这人手上的力气大得很,装昏的曼枝儿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叫了出来。没过多少时候,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我等下叫车来把你送回去。”
“司机在燕子楼等着我,就不劳烦大少爷了。”曼枝儿从榻上站了起来,还没走两步,忽的一声儿小小的痛呼,身子往一旁跌去。贺西洲伸手去接,没想到却被曼枝儿一巴掌给打开。一张小脸儿上满是防备,慌张地后退了几步。这一动,牵扯到了脚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可曼枝儿不在贺西洲面前示弱,咬着下唇,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着。风雪里,徒留一个坚强又脆弱的背影。
男人往往都抗拒不了示弱的女人,更抗拒不了,明明脆弱,却还要强装坚强的女人。
贺西洲只以为,自己只是愧疚,愧疚方才冤枉了人家。心里头默念着,现在都已经是中华民国了,没有老一辈男女授受不清的念头。这般想着,随即便上前去,说了句“失礼了”,便一把抱起了曼枝儿。
“你干什么!”
冰天雪地里,男人的胸膛贴着曼枝儿的手臂,又羞又恼的她,挣扎着想要下去。可贺西洲丝毫不为所动,在门口叫来了一辆黄包车,把曼枝儿送了上去,这才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掏出了口袋里的银元给车夫。“送这位太太到燕子楼。”
直到看着黄包车走远了,贺西洲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儿来。也不晓得他这位三婶婶身上,是抹了什么香膏子,方才抱着她上车的时候,满鼻子都是那股香味儿。若不是这股味儿闻着还算好闻,有洁癖的贺西洲,恐怕会不顾那人的名声,直接叫车夫进来抗人了。
贺西洲转身要走,忽觉得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蹲下拿帕子捡起来一看。一枚精致的发夹,被踩得面目全非,几朵精致的茉莉花沾上了污泥,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这东西,今儿个好像是戴在他小三婶儿的头上罢。他额角的神经,又忍不住抽痛了。
怎么办,这欠下的债,好似又多了一桩。
贺西洲向来独善其身,顶顶讨厌与他人有什么纠葛。先是误会人家害得她受伤,又踩坏了饰物,这桩官司贺西洲要是没给弄干净,他心里一准儿地堵上了。这不,今儿个下午刚下了班,他便提了几包上好的血燕,去探望他的小三婶儿。果不其然,人刚进了院子,就被个小丫鬟给拦住了。
贺西洲也没强求,女儿家的弯弯肚肠他清楚得很,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能闹脾气闹上个半天。放下了血燕,自个儿便回房去了。
房里的曼枝儿,非但没贺西洲想象中的愤怒,反倒是悠闲得很。一边儿一瓣一瓣吃着橘子,一边儿没心没肺地任由老嬷嬷给她按摩受伤的脚踝。
“嬷嬷你看,我放了那么长的线,这条鱼儿终于上钩了。”灯光下的曼枝儿,吃橘子吃得欢了,溢出的橘子汁儿粘在唇瓣儿上,玲珑剔透,愈发显得红唇娇艳可口。眉目中,满是计划成功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