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在意识模糊中感觉到身边换了人,酒精将全部神志都雾化成了虚无的混沌,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开那重浅淡又恼人的迷烟,可却蜉蝣撼树,只能勉强听到在虚空外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周恒?
他感到嘴巴张合了一下,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
他回家去了。一个声音响起,与周遭的尽数迷蒙不同,像是初春刚刚融开的冰水,清透沁凉地注入雾霭重重之中,竟是出奇的清晰可辨。
聂宇他再次无意识地喃呢。
他跑前跑后地忙了一天了,你就让他歇歇吧。声音里似乎带上了清浅的笑意。
谢铮不说话了,费力地转了转脑子,才想起来木木地问了一句。
那你是谁?
身旁的人默了默,没答话,只费力地试图搀他往前走,太晚了,该回去了。
谢铮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乖乖抬脚,歪歪斜斜地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不不回去。他感受到向前的拉力,干脆耍赖般就地蹲下,双手纠结地插入头发里,将本就乱糟糟的短发揉得一塌糊涂。
顾叶白颇有些无奈,从未在人前烂醉过的谢铮,酒后竟是这般小孩模样,她束手无策地在风地里干站了会儿,见谢铮就是没有起来的意思,索性蹲到他旁边,两人在马路牙子上毫无形象地头碰头,说小话。
为什么不回去呀?顾叶白捋捋谢铮的头发,放柔了声,跟哄小孩一样。
唔不想见她。
他低声喃呢,像是在说着羞于见人的小秘密。话出了口,谢铮又像是觉得不对般,兀自皱了皱眉,犹豫着改正:
不对,是不敢见她。
还是觉得不对,谢铮觉得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半分逻辑也整理不出,恼怒地自暴自弃:
反正,我我就是不回去。
顾叶白神色复杂,眼也不眨地盯着这个醉得不知天地日月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用眼神勾画着他头上弯弯的发旋,半晌方才开口:为什么不想、不敢见我?
谢铮困惑地扭过头,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人的容貌,转不过弯的脑子深觉得这人有病,不是你,是叶白。
我是谁?顾叶白愣了愣,反问他。
嗯你是洵五啊,你小子连连自个是谁都忘了,傻蛋!谢铮指着她,咧着嘴不顾形象,傻乎乎地乐呵个不停,迷糊间,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损人嘴欠,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刚聚拢起来,就要成云降雨的愁绪,都被这阵子傻了吧唧的风不讲理地吹散了。顾叶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趁着他难得的不清醒,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到那颗脑袋瓜顶上,笑弯了一双俏眼,闷闷的震动在胸腔里悄悄回荡。
自那件事发生后,她第一次这般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明媚如斯,寸寸眉梢都浸润着暖阳和清风的气息,融融的,软软的,甜意入丝入扣。
谢铮还在那儿自顾自地抱着头,被打了一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迟钝地伸出手去摸摸,嘟嘟囔囔着洵五胆儿大了。
顾叶白缓过了那阵笑,把谢铮的脸扳起来,让他直视自己,认认真真地说:不是旁人,我是叶白,顾叶白。
顾叶白谢铮没反应过来,怔忪地跟着重复,自个喃喃几次,忽的猛然抬头,大声宣告般地用力道:顾叶白最讨厌。
尽是小孩儿赌气的模样,顾叶白又有些想笑了,可这次,甜里掺和了淡淡的酸涩气,像是没熟透的果子,一口下去,咽不下吐不出,口味陈杂奇怪到刺激得味蕾打着惊颤。
嗯!她讨厌。顾叶白勉强按下苦涩,大力地点头跟着附和,义愤填膺的样子。
谢铮找到了知己,傻鱼一般完全忘了七秒钟前她表明的身份,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她骂起顾叶白来。两人一唱一和,谢铮分了注意力,不再专注于马路牙子的地砖,被顾叶白拐上开始一起晃悠悠地往回走。
你知道吗?她特别没信用,嗝明明说好了将来有的是机会,可是可是她说完就违约了。
怎么能这样?她太过分了!
就,就是我真的很不好哄的,她就算后悔了,嗯我也不理她。
还有,还有她是个骗子!之前答应过我的不会背叛的,我信了,可她却食言了
原来你还记得
嗯?你说啥了?我我头好晕,听不见,你大声点。
我说,我们将军别跟这种骗子一般计较,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但是看她哭,我就难受得不得了,忍不住。她那么讨厌,可我还是
你说,她是不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
不是,是很多点的。
真真的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
作者的碎碎念:
越来越甜了呢。
而且,两个崽终于说上话了,可喜可贺。
胆不动了,先到这儿吧,白天争取再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