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遥抬起眼,看见满世界的白。鹅毛似的絮状雪花落地有声,一部电影的时间,路面积雪有三四公分厚了。
她微有些惊讶,这年初雪似乎来得早了些。
雪下得太大,她打开包找伞。正想幸好随身带了,猝不及防,身旁人影已经一溜烟冲进雪里。
希遥眯起眼睛,注视他在漫天飞雪里越跑越远,最后,站在凌晨一点的空旷停车场转过身来,面朝她倒退着往里走,一边招手笑喊道:希遥,快过来!
悠悠回声在高层建筑群穿梭,碰撞折返,来到她耳边。她一怔,手中的伞落回包里。
拿他没办法。
希遥无奈笑笑,一手抄进大衣口袋,一手拢着衣领过去。短靴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一枚接着一枚,延伸到他身边。
她走得慢,雪又大。等来到跟前,他头上已经落了一薄层,在微弱路灯底下晶晶亮。
希遥轻踮起脚,伸手去拂他发上的雪:不冷吗?戴上帽子啊!
一声惊慌尖叫,是因为伏城忽然弯腰抱起她。把她身子向上颠了颠,随即胳膊扣在她后腰,希遥吓一跳,觉得一阵轻微失重感,两手胡乱抓一下,忙扶住他肩膀。
正要埋怨他一惊一乍,伏城却已就势将身子后仰,扬起脸一笑,抱着她在雪地里转起来。
这回,吓得她直接闭眼。
紧搂着他脖子一个劲喊停,伏城也不理她,一圈,两圈,上了发条似地转起来没完。耳边是呼呼风声,蓬松雪花无孔不入,落在她头发,钻进后领里。
放她下来时,希遥腿一软,差点跪下。伏城赶紧捞起来拉进怀里,低头问:还好吗?
能好吗?她浑身重量都交给他,按着太阳穴直犯晕,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伏城颤声笑起来,揉一揉她发顶。希遥抬头瞪他一眼,惊讶又不太服气:你居然不晕?
夜色里,他眼眸很亮,嘴角扬着就没放下:我也晕啊,所以我倚着车呢。
希遥探头一看,还真是,她靠着伏城,伏城靠着车,两个头晕脚软的人,就这样在雪地里相依为命。
看来浪漫要付代价,她嗤地一声笑出来。晕眩感还没过,她重新偎在他怀里,耳朵贴在他胸膛,听见他蓬勃又热烈的心跳。
两个人身体相拥,静静站着,伏城手罩在她头顶挡雪,过一会,忽然说:我要是早几年出生多好。
雪落在睫毛上,一时却化不了,连带着她眼中的世界都迷蒙起来。她索性合眼不看,轻笑说:人人都想年轻,你是个例外,想着变老。
哪里是想变老?伏城笑笑:我想配得上你。
时间是个绝对的差值,日子在走,他在走,她也未尝不在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而那些与时间挂钩,又常随时间改变的东西,财富,地位,阅历,以及价值观,只怕终有一天会横亘他面前,他伸出手,却很难再拉住她。
可能是空气太凉,他鼻子忽地一酸。低头吻了吻她的前额,手指拨弄她头发,轻声说:希遥,你等等我。
没人做声,好半天,希遥神情复杂看他一眼。好似觉得肉麻,嘶一声,无奈摇头道:没救,真是偶像剧看多了。
说完便别过脸去,抖着身子跺脚说好冷,从包里翻出钥匙,绕到驾驶室去开车。伏城快步赶上,从她手里夺过:路滑,我来开。
希遥笑道:可我经验比你多。
虽这么说着,还是把钥匙给了他。她拍掉肩上的雪,打算再绕回副驾驶,伏城猛拽住她,把她身子抵在车门上。
冰凉的嘴唇,冰凉的鼻尖,他护住她后脑,给她一个拌杂着雪花的吻。
时间不算长,之后他撤开半分,蹭着她的脸。口中喘息着喷出白雾,坚持重复刚才的话:等等我。
希遥默不作声,他停顿片刻,又重新吻上去。发梢挂的冰碴扫过她眉眼,他的声音融化在风里: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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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周日傍晚才慢慢停下,窗外开始有欢笑声,是几对不怕冷的小情侣在打雪仗。
周茉被那阵阵娇笑吵得心烦,从上铺爬起来,咣地一声把窗子关上。
窗框的积雪让她震落,紧接着被风卷走。胡婷婷隐约听见动静,摘了耳机探出头来瞧,恰巧对面床帘重新拉严,只瞥见了一道影。
类似的闭门羹她吃得多了,也不生气,跳下床去,敲敲周茉的床腿:六点了,你去吃晚饭吗?
隔着层床帘,周茉语气淡淡:不去。
胡婷婷又问:那我帮你带?
没人再回答她,听见里边一阵响,周茉把耳机塞上了,水杯推到桌角,开始哗啦啦翻书。
胡婷婷被晾一边,笑容渐渐敛起。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从鼻腔哼一声,套上外套扭身出门。
雪已经停了,但风还不小,树冠兜着的雪被吹下来,细细冰粒在半空飞扬,跟下雪也没什么区别。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