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知道,躲不过。内侍带话回宫,戚善就振奋了不提前面揪心事,去院里小屋开了药炉;陆琰站在门外听着夫人叮呤咣啷扔掉不少东西,等一副药端出来时,前面的内侍回来,又是陛下传召。
“……总不会是,传到宫里去了。”阿戚不惧权威,汤勺搅动碰着药碗叮咚直响,摁住了夫君不许走,药得先用。若是身边私会宪章也能被李少俅发现的话,陆琰真不知这酒楼里的情形是不是也能给知晓了,要当面追问。
还有种可能,闵奕已是帝王直属。
与虎谋皮,闵七应当不会在墙头上占了两边势力,急着透露。陆琰要拿过碗来,戚善挡他,还需凉些。
“阿戚,”他也是忽然想起,问得淡定,但停顿中的犹豫,骗不过家人,“还可,行事吗?”
他是要先瞒住了,可宫中盛情躲不过,他总得应付了李少俅。夫人横着竖着看了他神态,看到窘迫了,才质疑:“这手段都没有?还是汝尧,情难自禁?”
陆琰听了笑得无奈,伸手讨药阿戚不给,刚要开口自辩,那边一个掌心过来,要他闭嘴:“别说,你们那点事,知道了我要掉脑袋。”她见夫君摇头,转而又道,“你直说了不愿,小皇帝敢来硬的,活该他没福气!”
是没福气抱得娇儿,还是没福气,拥有师傅呢?陆琰是知晓利害,直了点头,阿戚才给他药喝。漱口更衣,府外又来了一队内侍,专捧了食盒,鱼贯而入,是陛下赐了大学士家宴,体谅夫人持家辛苦。
这都要包揽了,就盼着师傅尽早进宫去。本应是举家相聚祭拜的日子,可陆琰独自上轿,全因还有个皇上守着空房,等人共处。此时京中人都守着太阳落山,好能焚衣而祭;但沿路处处烟火气,是近年南方人入京者众,到了时节无坟可奔,便寻街口而为,也不管时辰对否。曾有不少老臣看不过,参本求禁,不过李恭没有严令阻止,甚为宽容。
李恭保有了顺王原本的形貌,是位宽厚之君。尽管把持朝政的秦樾不好相与,但事情到了皇上那边,就不会伤了民心;这逐渐平稳的十年,国库渐丰,攒够了陆琰动手的积蓄。他是怨过临到头弃他一旁的顺王,可有时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凤阁会想,或许李恭是让他等待眼前这一时机。
否则,那李少俅登基时下狱之人,是不是就变了他呢?陆琰不信鬼神,但也为了入俗朝中,逢时做做家祭的模样,不能让人背后议论忠孝,凭空多扰困。晚间是要招了亲子们归家的,现在有人送去宫里菜式,以此换人……大学士还是进的天禄阁,只见厅中方桌上摆了几样碗碟,清粥小菜恰合心意,好似是专为待他安排的,只不见陪席的学生。
无人伺候,门合上外面似乎也不见人影,陆琰不落座,只等着李少俅从后间踱出来,停在书桌边,远远打量师傅装束——本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称赞的话语,可少年只是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抬着手过来,示意桌边椅:“师傅快坐。”
这会不会是知晓内情而来的喜悦呢?陆汝尧略拜不提,先坐了看那两样小菜,都是他平日里的口味。对面摆着同样一碗粥,皇帝换了便袍俯身,看起来与他的打扮,差不多。
这才是李少俅笑容的缘故。师生君臣,便衣软鞋,对坐了用粥,好不亲密,如同他与阿戚在小院子过的日子,能比寻常夫妻。
可是他们俩,做不成夫妻。少年可能是饿了,先动筷,就着小菜喝粥,从小被教养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表情却明显,是将这些东西当作人间美味,细品了直想夸赞,一抬头便发现,师傅一口未尝,全在看他欣喜的神态。
李少俅眼底有疑,陆琰看见了,端起碗,先问:“宫里的仪式这么简省吗?”
祭日要从宫中旧例,陛下需为今年新丧父君守一个时辰,再拜祖先,于内宫坛上,行焚衣之礼。这时辰,李少俅能打点好坐在此处与他吃饭,怕是省去了不少仪式,又不愿做至孝人了。他浅浅用了一口,压在舌下一点点下咽,喉头动了,少年才满意些。
“既然登基时就做了榜样,如今还是要俭省的。”李少俅指了指这桌上的餐食,“今后传出宫去,皇上与大学士,吃的不过这些,也算不辜负众望了。”
可是,碟内清江鱼,粥中富良米,到底尊贵至极。陆琰浅笑,挖下鱼脸细rou,搁在粥里,尚不算腥。或许是他没有夸奖,李少俅总觉得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放下碗道:“我以为师傅与我一样,不喜家祭事,特地下旨,来救师傅。”
心思难能可贵,但用偏了就是在遮掩本意。大学士该陆府厅堂围坐,如今应了邀请来此,还得悦声教训:“那是臣的家人。”
李少俅一听这就是埋怨,低头埋在碗里郁郁,像是一口气喝了半碗才说:“师娘还好吗?医者难自医,我让御医去看看吧?”
上回在府里照面了,如今少年自认与戚夫人熟络,绕开自己的任性作为,刻意关心。陆琰不点破,只答:“家务Cao劳,歇息几日便好。”
“师娘太能干了,闻名京城,说不定比师傅,更有活力。”李少俅随口说得无心,可落在对面耳中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