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阁议事毕,大学士推却了内侍奉上的餐食,打道回府;等软轿向南走出不远,又吩咐改行中街,是往夫人的药铺去,领了汤与食。
戚善说,此药应当早晚各一,可汝尧晚间保不准在哪儿,还是中午归来用吧。平常陆琰是直接回到家中,自有号称“养病”的阿戚等在家里,但今日朝后就有夫人传信,药铺见。
这间位于中街繁华处的铺面,是先帝过世、秦樾倒台时戚善盘下的,稍一改造,便成了戚氏一众店铺中价格最高也是宾客最多的,惹眼又寻常,即便有人想查,也会碍于坊间传闻中店主的来历,给个薄面。陆琰先前只来过一回,如今再至,夫人早安排了人员引到侧门,左右张望了才扶他下轿,匆匆进去。
药铺前厅不大,可戚善看重的是后堂宽敞,还有院落,适合处理药材,也藏得了人。他在后面坐下时,阿戚还在前头张罗,人来人往仿佛热闹得很,还有小童欢语声,让人不禁侧耳倾听,是在说些什么。伙计先端来饭食,热腾腾的是用粥米蒸,配上水里煮的荤物,无味又腥。
陆琰无奈,拨了拨白米,挑了三四粒送进嘴里咂着,那边门帘一打,跑进来个活泼灵动的娃娃,一看见他就笑嚷道:“姑父!”
“阿姣吃过了吗?”一双筷子来不及放,他一把抱起了男孩打扮的漂亮小姑娘,放在大腿上;孩子又长大些,搁腿上显重了,牙齿换得只剩一个空缺未长,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陆琰碗里的菜,好奇得很。姑娘听见这问题,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从菜碗里看回他脸上,不答,只是嘿嘿地笑。
那就是吃过了,还饿得慌。小孩长身体时,是这样的,不过戚家阿姣,就是比普通孩子长得早,整日待在店里跟姑姑学医看药,每月还要写两份窗课送给姑父批阅,日子过得累着呢!陆琰看她那副小模样,快要吞口水了,便夹了块酥烂rou递到阿姣嘴边,孩子立即抱着他手腕稳住,吹了吹便是张大的一口,吃完还叼着他的筷子不松。
家里身边待过那么多孩子,只有这一个,看起来最是可爱,必定还是闺女的好,陆琰难享受,一能见到阿姣,就跟着乐开怀,笑声惊得揭帘而入的戚善,抚胸感叹,还好关了铺门。
“给你吃的,别让她吃。”阿戚说着,让人又拿了一碟烧得红通通的rou菜,将小姑娘从他腿上拉下来,支使了搬好凳子,吃自己的去,“不一样的身子,瞎闹!”
这么一对比,孩子还是喜欢酱色重的食物,全然不像陆琰的口味;正是用牙的时候,更不该吃他那些软烂的东西。经过调理,他现在胃口是比刚发现时好些了,可还是吃不了多少,要是在凤阁里用餐,八成会被觉察了异样,再传到紫宸殿去。
陆琰藏着身上机密,又有了一月;腹间没多少变化,今后官服棉袍一遮掩,至少要等待开春才需要注意,尚是轻松的时节。难躲的总是守在龙床上的少年——穿得少了怕他冻着,穿得多了又说他见外,横竖都不行,隔几天总要一心剥干净了师傅,上下检查有没有短斤少两,仔细照顾,仿佛能贴心过戚夫人,赢得他乐意,常入宫中。
只要此事暂不揭露,陆琰随意,不想再将公务上的心神,挪到旁处。宪章卫该是已去江州,未有消息传来,李少俅的目的不明,难不成还真是想看看他过去生活,再挖出了少年时科考的疑点,放在师傅面前做谈资吗?晚了,什么事都限制不住陆琰步伐,小皇帝再自作聪明,也会意识到他离不开师傅的辅佐,那么多紧要事,再建几座凤阁,都比不上大学士是的巧力。
陆琰嚼着白米浅笑,戚善看他神色就皱眉,摸了摸阿姣脑袋,又向他道:“书读得又少了,整天待在铺子里摆弄药材,还真是我们家的人。”
一说读书,大学士来了Jing神,也探过去抚摸急着吃光一碟独食的姑娘,低声问:“阿姣要不要让表哥来给你看看课?可不能书都不读啊。”
世间女子虽不能出门苦读,但家学中自有许多才华横溢之人,英名越墙远播;陆琰希望阿姣将来也是这般,可不到十岁,女孩儿就露出志不在此的样儿,怕是从小就沉迷了药香。
“表哥们都不会看病,什么都不知道。”阿姣边划拉碟中剩的几粒米边说,振振有词,“要是姑父看,还可勉强读一读。”
这脾气,比当今圣上读书还难,陆大学士来,也只是赏面而已。“罢了,”他不强求,转向阿戚,“到底是你们戚家子弟。平时是不是还跟着出城去野地?一个夏天就晒成这副模样!”
戚善瞥他一眼,不赞同。倒是小姑娘心直口快,搁下筷子骄傲地扬起脸道:“阿姣不是晒的!”
陆琰想摸摸那深色的脸蛋,因这一句稍停了停手,还是夫人起身将孩子赶着出去,到院子里帮忙整理药材——转回来就看汝尧吃不下了,十指相扣着喃喃自语:“让她莫要瞎说。”
“你多教教她,她还是听话的。”阿戚边说边从隔间里端出药来,随意收拾了碗筷,“又不住在府里,哪能完全按着想法长,无病无灾还有爱做的事,福气大着呢!”
反正这么多医馆药铺陆家没人承继,戚善堂弟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