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也行。”
“这哪行?”向云芳放下碗,“你等着,我回去拿两个鸡蛋。”
申侬寒还没来得及反应,向云芳就步伐轻快地跑走了。
几分钟后,向云芳提着一个塑料口袋回来。申侬寒一看,里面不仅有鸡蛋,还有绿叶蔬菜和一根香肠。
“我帮你煮吧。”向云芳说,“你们当老师的呀,可不能亏待自己,脑力劳动太辛苦了,比我们在厂子里工作八小时累多了,得尽量吃好一些。这香肠是我妈做的,?多肥少,煮在面里提味儿……”
申侬寒站在原地,看着向云芳洗菜、切香肠、调佐料,一种奇怪的,称得上是喜悦的情绪渐渐在心头酝酿。
最终,他们在厨房分享了一顿简单得近乎朴素的晚餐。
此后,申侬寒与向云芳成了朋友。向云芳喜欢吃糖,但过去买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申侬寒请出差的老师帮忙,买到一小袋外国的糖果送给向云芳。向云芳开心极了,连着给申侬寒做了好几天宵夜。
向云芳总说:“我家全是哥哥,我是最小的一个,如果下面还有个像你一样的弟弟就好了。我听别人说,弟弟疼姐姐。哎,我家那些哥哥啊,小时候光知道欺负我。”
申侬寒知道,向云芳将自己看做弟弟。
但时日一长,他便不甘心于只和向云芳做朋友,更不甘心给向云芳当弟弟。
在细水长流的相处中,他爱上了向云芳。
可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资历的教师,年纪比向云芳小,收入也比向云芳少。
子弟校是量具厂的附属物,工人才是量具厂的主导者,教师的社会地位虽然高,但在量具厂这个小范围里,教师并不比工人更受人尊敬。
申侬寒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追求向云芳。
他想再等等,等到自己在教学这一项事业上更上一层楼,等到自己的存款能买下一套厂区房,再对向云芳倾述爱意。
可是他想等,向云芳却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某年寒假,当申侬寒带优秀学生前往洛城参加竞赛时,向云芳与满国俊经人介绍,走到了一起。
申侬寒痛苦而懊恼,怨向云芳没有等自己,更怨自己没有早早表明心迹。
满国俊是量具厂一个生产小组的组长,更是劳模,收入不比普通工人高多少,但在当时,收入并不是衡量一个男人可靠与否的依据。
工厂劳模,当然是最佳的婚恋对象。
申侬寒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满国俊那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居所,住在另一栋单身宿舍。申侬寒在学校守完晚自习回家,时常看到满国俊送向云芳回来,两人不是去看了电影,就是去厂子里的灯光球场跳了舞。向云芳笑得很开心,而那开心刺得申侬寒眼睛发痛。
满国俊与向云芳处了三年对象,申侬寒也痛苦了三年。
向云芳始终将他当做弟弟,闲聊时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
他怔忪了很久,连向云芳正疑惑地看着他也浑然不觉。
“小申,你怎么了?”向云芳问。
申侬寒回过神来,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只得仓皇逃离。
自那以后,他开始刻意躲着向云芳,再未踏进筒子楼的厨房一步。但就在向云芳和满国俊即将成婚之前,他在疲惫与长期抑郁的双重负荷下病倒了,咳嗽数日,又发起了高烧。
向云芳带着一碗清淡的番茄面,还有从厂医院开的药,来看望他。
他烧得糊涂,冲动之下,终于对向云芳剖白心迹。
向云芳自是震惊又羞恼,想要立即离开,却被他压在床榻上。
筒子楼隔音效果极差,但那时正是工人上工、教师上课的时候,整栋单身宿舍没有别人。
申侬寒哭着求向云芳,在出嫁之前满足自己的一个心愿。
他几乎是以死相逼。
向云芳也哭了。两人拉扯许久,申侬寒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哀求,匍匐着倾述自己这些年的爱慕。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你马上就要嫁人。今后我发誓不会纠缠你,只求你答应陪我一次。”
当向云芳低头解开纽扣的时候,申侬寒就像看到一束救命的光一般,急切地扑了上去。
这荒唐而扭曲的情事没有第三人知道。
申侬寒不知向云芳有没有后悔,他自己已经在清醒之后后悔了。
两人的行径在当年,是可能获罪的。
在后悔与恐惧中,青涩的爱恋渐渐淡了。申侬寒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东窗事发,而向云芳似乎也并不轻松。
一个月漫长得令人心惊胆战。
突然有一天,向云芳将申侬寒叫了出来,告诉他,自己没有怀上。
申侬寒长出一口气。
向云芳又说,那天是一时冲动,才与他做了那样的事,非常后悔,也非常痛苦,“今后我们不要来往了,就当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申侬寒心有不舍,但已经无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