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让人更痛苦,他不去怪罪她却像是给了她天底下最大的刑罚,生生地告诉女英,你甚至不值得我恼怒,亦不值得我牵动丝毫心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上)
女英绝望地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问他,“你如果真的如此在乎她为什么不惩罚我?我伤她至此…..”后面的话哽住说不出,李从嘉背对她并不转身,声音幽幽传来,确是低了三分,“其实你赢了,我恨手足相残亦为之动了气,方才我很想要给你个罪名,不过若是惩治了你,你姐姐醒过来会痛苦万分,我不想再让她难过。”他轻轻拂袖,拂落了她尺寸间的希望,至始至终不曾回头看看,缓缓地走回寝宫去。
女英的眼泪落在泥土里。
遥遥地听见他的声音传来,竟是一句,“若真的有心忏悔想要惩罚,便去写千遍姐夫二字,牢记于心吧。”
真是傻,女英一个人回去,愣愣地边哭边笑,池塘事件过后她分明看见他的坚持,早便知道了无望所以才将那绣囊又抢了回来,原本姐姐都已经无事,谁知今日又是因何发起病来,这一切她已经不想再去辩解什么,因是她种下的,以为不论开出怎样的果都会伤了三个人,却没想到到头来伤得只是她自己,李从嘉挥挥袖子,就让她能窒息而死,而姐姐,躺在那病榻之上就赢了一切。
到底有什么用呢,原来根本不是属于你的故事。
他十七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模样?和今日寡淡的影子有何分别?
他告诉她,总有一个人若一道光,照进了眼睛里就再看不见其他,李从嘉说的时候温文尔雅,极是劝慰,可是他不知道,一直不知道他就是女英的光,照亮她泅渡的海面,姐夫两个字,全然熄灭了所剩无几的希望。
东宫而后禁止周府二小姐出入。
娥皇晚间微微清醒过来,头却极疼,服了药便依然睡过去,李从嘉不得安心,找到了原因便将紫檀香统统撤去,他命流珠细细地去将娥皇平日穿过的衣服都检查过,确是不见了那只牡丹香囊,翻找了半天李从嘉才突然想起来,那日女英落入水中之后冒失失地闯进来扯下了那香包就离开了。
李从嘉颓然坐在椅上,看着娥皇睡梦之中愁眉不展,思索着此事万不能告诉她,他想起今日看见女英将那些香木扔进了池塘里,其实她本性不坏,最终还是没有错到最后一步。若是让娥皇知道这些又当作何感想?
他太清楚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决意不说。
一树桃花语,落花亦倾城,看它花开花落,满腹幽香心事尽染。
两日之后,汴京太傅府中赵光义打点好一切就欲随大哥北上迎击汉辽勾结进犯,临要出了门去,赵光义转身看看秋阁,大门紧闭重又回到了刚刚来了这里时的样子,赵匡胤已多日不曾归府,宫中随时都可能起变,他自顾不及回来。
赵光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走向秋阁,隔着一道朱漆门向着是否要和云阶道别,此去成败难料,归来之时成王败寇都不一定,可是这些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思量着又觉得全然没有必要,转身想要离去。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他回过身去,云阶一身缟素迈出门来,淡淡地一礼便算作是道别,赵光义微微颔首,“气色好得多了。”云阶微笑,“娘的病略有起色,云阶也能暂时放心。”他四下看看并没有其他不妥当的事情,也便只得告别,话到了嘴边又故意地像是提醒自己,“此番征战归来如若顺利,云阶姑娘大婚在即,从此之后便是一家人。”云阶垂下头去深吸口气,重又看着他的眼睛,“大人出征之日云阶便不多做耽搁了。”
赵光义转身便走,一路策马直至和大哥汇合。
夜晚风急,北征大军浩浩荡荡行至开封府东北四十里的陈桥驿,见天色已晚,赵匡胤传令在当地安营扎寨。扎下大营暂时歇息。一时陈桥四下火光通明,士兵小卒运鼓而来专人看守,军队之中井然有序一切面上波澜不惊。
赵光义入了自己的军帐,见得更无他人,将暗中秘密准备好的黄袍取出藏好,待得时机一到谁得此物谁便是真龙天子,统帅六军逼宫夺位,七岁的孩子怎知军情险恶,太后一介女流竟然也轻而易举交出虎符不问其他。
昔日李嗣源在魏州被麾下将士天命加身,拥向帝位。今夜待得赵光义和赵普煽动士卒,为大哥黄袍加身,故伎重演,定可赚得人心。赵光义见得明黄一隅,他在等赵普四下安排妥当进帐于己汇合,一个人坐在椅上忽然想起若是出了这陈桥驿,天下易主,如果一切终将是赵匡胤囊中之物,那么……云阶呢?
四下里人声兵器之音不绝于耳,刚刚扎营万事仍不稳妥,赵光义等在军帐之中却开始想起那个女子。
算算时辰,往日如果自己夜晚无事出来在府中闲逛,总能在佛堂前寻到她独坐的身影。走过去也不说话,两个人同样因为过于复杂的记忆而能够从彼此那里获得无声的安慰。世事无奈,人心难测。
比如他今日坐在这椅子上心念一转,竟然开始思索起云阶不嫁给大哥的法子。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外面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