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留下它,封存起来,不要再让朕看到。”
流珠只能依言而行,李从嘉突然想起些什么,“流珠,皇后亲手染的那件不要动。”
“是。”
他躲在明黄色的龙袍后面缓缓走出去,皇城之外万民仰视,这一抹杏花春雨燕语呢喃之下的绮丽与颓败今后便全在他一人肩上。
天地清明之间,繁华已远,蓦然回首,一幕重瞳烟雨独立。钟鸣鼎沸中他听得背后轻响,回过身去,见得娥皇盛妆而出,发髻之上金漆牡丹流苏璎珞,面容艳极天地暗然,她微微笑,示意他自己无事,看她脸色依旧苍白,但先下Jing神尚好。
江南国主伸手挽住她,面对千万子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从此世上再无一个李从嘉。
“日以煜平旦,月以煜平夜。”
东京汴梁,赵匡胤接到唐使书信一掌拍碎了眼前书案,李煜?
剑眉风目笑得极是嘲讽,他这是摆明了划清界限,换个名字就是告诉你赵匡胤,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什么偏苑什么凤凰台,都不过是属于“李从嘉”三个字的旧事罢了。称臣的是李煜,不是李从嘉。
晋王赵光义见得木屑四散,“皇上何苦动气?”说着说着但觉伤口疼痛,微微皱眉,赵匡胤按捺不住愤怒将那上奏撕得粉碎扔在一旁。他转身看见赵光义带伤却因近日事情繁多不得安心修养,不由收敛了自己愤懑过去看他,“伤口如何?”
赵光义摇首,“无事。”刚要说些什么,看见殿外丞相赵普求见,微微起身便要告退,赵匡胤左右唤人来搀扶,赵光义摆手示意不用,自行捂着腹部离去。
出殿之时赵光义与赵普擦肩而过,赵普恭谨按制行礼,眼睛却并未收敛,上下打量,赵光义低低一笑,“丞相可是有要事求见?”
赵普垂下眼去,“正是。”
“圣上现下心情不好,万不要贸然惹得雷霆震怒。那可就……”赵光义低声说着,说到最后格外意味深长,赵普赶忙答道,“晋王有伤在身,下臣不敢过多讨扰了。”
赵光义笑着离去。
殿内一片狼藉,也不知是为何御案俱碎,书信碎片散落一地,赵普一愣,“陛下?”赵匡胤深吸一口气,也知自己现下此般太过失态,抬眼望他,“丞相有何事?”
赵普见他心情不佳先提正事,“唐主前日金陵继位,沿用我朝建隆年号,宣布更名……”
“朕知道了。”赵匡胤阻止他继续说,指给他看那一地碎片。
赵普心里思量他是否对江南仍有疑虑,正想着忽然明白方才晋王告诫自己今日圣上不悦,原来晋王便是忌惮自己再提陈桥驿当夜之事,略一沉yin,仍旧觉得不得不说,“陛下,恕臣斗胆,陛下初登大宝还须谨慎提防晋王。”
赵匡胤原本看他思量再三不知他想说些什么如此谨慎,突然听得他开口说出这些话不禁皱起眉,“你什么意思?”问完之后重又想起那一日军中的叛逆立时被人斩于众人面前,心中一念稍转,却不愿深想。
华灯初上时夜半剑啸风,江南深宫,霓裳乐音依旧,皇后挚爱此谱,一日不过得三两会儿安神也要坚持续其残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待改江川
赵普一路跟随赵匡胤谋得天下,此时有话便也不顾那些繁冗礼节直白地说起来,"臣对晋王有所顾虑,陈桥深夜进帐之时便见晋王面色有异,臣以话试探,随后便有众军拥立陛下时候所发生的一切。"
赵匡胤坐于龙椅之上没有回应,两人之间隔着一地碎片,赵普心下暗自揣度他对晋王究竟信任到何种程度,此事已经分明摆在眼前,半晌赵匡胤缓缓开口,"丞相怀疑陈桥夜晚叛贼之事纯属晋王一手设计,如此区区小事到底影响不了全局,晋王又能有何所图?"
赵普从容思量,"晋王自然是想得陛下信赖。"
赵匡胤大笑,"他乃朕血亲胞弟,朕为何不信他?"赵普一笑颇有深意,"所以臣才觉晋王心中有鬼。"一语说毕但觉赵匡胤眼光锐利,"丞相可知此话足矣遭致杀身之祸?"
赵普淡然处之,"文死谏自古有之。"
赵匡胤低声问他,"丞相应当知道朕为寻他十数年不得安寝,如今听得此话做何感想?"面前赵普私有所预料,微微叹气,"早知陛下必当如此。"
圣上换来宫人近侍王继恩撤去地上碎裂的桌案,并不再去理会赵普,他只得躬身告退,王继恩刚入了文德殿内见得了丞相大人急忙行礼面上堆笑,赵普并不理会转身而去,王继恩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望不见才向上首张望,圣上独自坐于龙椅之上看不清表情,他定下心神,喝着几人细细地清去了碎案才轻轻退去。
王继恩带着人出了文德殿,四下看看并无旁人,让宫人先行退下,自己则慢慢向着文德殿之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