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魏然叫住了即将下班离去的陈强,“你春节怎么安排?”
陈强勤奋、老实,还是个钱狠子。为了多攒一些钱,他只会在春节回老家;回去待个两三天,又继续回来赚钱。魏然可怜他,说可以报销他来回的车票,劝他没事多回家看看——毕竟陈强还有父母可以孝敬,魏然却已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状态。陈强并不领情,坚持要回来工作。魏然只好告诉朴实的陈强:你不休息,供货商也要休息啊!陈强无法,只好等到供货商上班了再来工作。魏然猜测,这逼崽子很有可能在此期间找了其他短工。不过,只要最后不影响水吧的生意,就算陈强真的找了,魏然也不打算多管。
陈强愣在原地,攒眉蹙额地看着魏然,仿佛对方问了什么令他感到十分为难的话。魏然看了,不禁哂笑腹诽:我不就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休假,然后好安排营业时间么,至于这样吗?
“陈强,你过来。”魏然很少叫陈强的大名,也很少用特别严肃的语气同对方说话,他总是笑盈盈地,说着对陈强而言并不好笑的玩笑。
陈强低着头,走向魏然,最终站定在距对方两步远的地方。
魏然见状,来了脾气。他Yin阳怪气地挤兑陈强:“怎么,还得我这当老板的走过去给您请安啊?”
陈强不敢抬头看魏然,他摇了摇低垂的脑袋,极不情愿地向前走了两小步。
魏然觉得好笑:整得他跟逼良为娼似的。可他明明没有逼迫过陈强,不论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工作以外的事情。
“强子,”魏然不屑于欺负老实人,尤其是陈强这样的闷葫芦,“我这是为难你了?”
陈强回说:“没有。”
“那你干嘛这样啊?”魏然有点烦,于是点了一根烟。陈强闻到烟味,立马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地想劝说魏然“别抽了”,却被魏然抢去了说话的先机:“我就是想知道你打算从哪天开始休,又没问你休息了去干嘛,值当你这么委屈吗?”
陈强不言语,魏然也没办法。他觉得自己就是贱:当个老板,还得被员工牵着鼻子走。魏然拿过手机,打开日历,开始安排营业时间:“我二十八的飞机,正月十四才回来;供货商从除夕开始休息,一直到初五。你要是不着急走,就干到除夕,想着做好库存盘点,别剩太多材料。”
魏然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大堆,陈强跟个哑巴似的,一点回应也没有。魏然破罐子破摔,也不管陈强是否听见,继续安排工作:“你回来后,自己联系供货商,电话号码在通讯簿上,你知道放在哪儿。若是不嫌累,想干全天,一定记得走时候打卡——你偶尔会忘,别说我当老板的占你便宜。还有——”魏然停下来,抽了口烟,想了一下,暂时没想到其他要嘱咐的,最后只是调笑陈强,“别再给我买你老家的土特产。没必要花这份钱——你不给我送礼,我也不会短了你的奖金。”
陈强一言不发,根本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魏然说累了,看着他也闹心,于是抬抬手,让陈强赶紧滚蛋。
“老板,我……”陈强没有滚蛋,反而艰难地开了口。
“呦嘿,哑巴说话了嘿!医学奇迹啊。”魏然赶忙递耳朵过去,“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听着呢。”
陈强搓着裤缝,抿着嘴,又是半晌无语。魏然烦得不行,腹诽自己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就在他准备再次哄人的时候,魏然的“孽”终于开了口:“我不回来了。”
魏然懵了。他诧异地看着陈强,良久无语,直到香烟烧到了手指,才猛然回神。魏然掐了香烟,故作淡定地问陈强:“准备跳槽到哪家啊?”
陈强回说:“哪家都不去,就留在老家了。”
哦,终于到了这一天。说不落寞,那是骗人的,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魏然与陈强只是雇佣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只不过,魏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我还以为什么事,磨叽半天。”这回换成魏然不敢看陈强了,他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说得有些委屈,“直接说要辞职不就好了,我又不会难为你。”
陈强知道,魏然不会为难他,所以才开不了口。他如实回道:“觉得突然要走,对不起您。”
“这有啥可对不起的。”魏然调侃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陈强要另谋新出路。我今儿不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陈强:“除夕吧……”
“那我可是淘到宝了!”魏然哭笑不得,“阖家欢乐、辞旧迎新的好日子,你准备通知你的老板:你被我炒了。”
陈强登时哑口无言:他终究还是做错了。除了嘴损以外,魏然是个不能再好的老板了。陈强初来乍到,举目无亲;他没有学历,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他去很多家店铺里求过职,最终只有魏然留下了他。据魏然所说,他在雇佣陈强之前,刚解雇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员工,当下就想找一个勤恳的老实人。所以,他留下了陈强。陈强就想赚钱,没有什么歪心眼;魏然就想找一个得力的帮手,也不爱刁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