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颂被掼倒在地的一刻,心里其实是不太意外的。
他虽然恶劣,偶尔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知道自己是道德体系下一个人格残缺的败类,他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贺滕像一头凶猛的困兽,双眼猩红,带着骇人的攻击性,胸前剧烈起伏着空荡荡的玄关没开灯,只有贺颂摁着地慢慢爬起来的窸窣声,还有贺滕粗重的呼吸。
他那样憎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咬牙切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泛着腥风: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贺颂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冬日里寂静冽然的风雪。
他心里那个念头在对方骂出那一句以后已经十分清晰,他明白贺滕已经发现了,甚至可能是亲眼看见了什么他只是没想到,贺滕真是恨毒他了,竟然连死字都说出来了。
兄弟情义十几载,贺颂自认除了在阮醉筠这件事上他有对不起贺滕的地方,其他都是尽职尽责,没亏欠他,甚至很多次帮他走到今天这步,贺颂也不想,只能说造化弄人。
你都看见了。贺颂语气还算平静,说出口也不是问句。
怎么吵怎么闹都没意义,贺颂心里斟酌着话他愿意不还手让贺滕发泄出来,反正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贺滕却突然几个大步跨过去,在贺颂没反应过来时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声音拔高:你还敢说?!!
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试探,我没想到我没想到,贺颂,你还真铁了心要跟我抢,你他妈贱不贱哪??!!
贺颂垂着头一言不发,任他骂。
贺滕又猛地把他丢开,往后退一步不知道是不是贺颂的错觉,他好像隐约听到贺滕喉咙里微哽、带一丝崩溃的哭腔,我去找小筠姐我去问她,肯定是你故意那么演的,你强迫她,你骗她你最会这一招了
明明两个人中贺滕是占优势的那一方,可他脸上却是无助和惶恐,趔趄着后退时,他那样激烈地替心上人辩驳:都是你,都是你害得。她只喜欢我,她以前天天说喜欢我
贺颂看着他那副自欺欺人的姿态,心理防线一点点塌陷。
但他还是拦住贺滕。
闹够了没。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周阿姨他们都在家,你去阮家闹,你让她如何自处?你以为你去问了,能问出你希望的答案吗,你都看到了,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你非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和她搞暧昧那么久,除了卿卿我我,成为男女朋友前的步骤你一步都没走,你们不是正式情侣,那我为什么不能为我自己努力一把。
这段时间她出了点事,你忙着在外面兼职,你关心过她吗?是,我卑劣,我不要脸,我都承认,今天我随你出气,但你不能去找她吵。
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儿,哭一哭闹一闹就有糖吃?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会吓到她的。
小心到时候把她逼急了,她谁也不爱,把我俩都丢了,你眼睛哭瞎都没地方说理去。
贺滕后知后觉,面容逐渐呆滞。
他是在一瞬间抓住贺颂那堆话里的关键的,她,她出什么事儿了?!
贺滕很久没有做过这么沉的梦了。
他兼职挺累,回了家洗过澡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什么梦都不带做的。
要不是贺颂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一切都说给他听。
事情到了对错难算的这一步,纠缠成了一团乱麻。
他真的以为小筠姐只是有一点不开心,他绝没想到是这种惊天动地的污蔑,没想到他在这边纠结情情爱爱的时候,她在房里整夜整夜的哭,失眠严重到要靠药物。
感情这玩意儿,风平浪静的时候是调剂品,到了重要关头面前就一文不值了贺滕看见贺颂亲阮醉筠他只是愤怒、嫉妒,可是贺颂提到她是怎么熬过来这段日子的时候,这么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真的咬着嘴里的息肉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了。
他知道自己特没出息,但那会儿真的所有情绪都堆积到一起去了。委屈生气,无助难受,还有更多的是对小筠姐的心疼和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那个时候,他去哪儿了?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自作主张赶着去干别的事情了。
是讨她高兴的事情没错,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
贺滕前十几年自认挺洒脱豪放,标榜自己是不羁少年,再等几年也是不羁青年。常常在和一起打球的兄弟喝点儿啤酒侃大山的时候,说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哭,还说眼泪是猫尿,只有敏感脆弱的女孩子才爱掉他那时候哪儿知道自己会因为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眼红。
就那几滴眼泪,给他眼珠子都泡肿了,关了灯不出声,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打哭嗝,累到后半夜才睡着。
这噩梦实实在在把他魇着了。
光怪陆离的一片迷雾里,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像白天那样走进小园子里,但这次又和白天不太一样他们不止在亲,他们在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