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默良久,终是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声音极轻,在她身旁听来却觉得那叹息无比疲惫,甚至有些绝望了。
“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 太后拍了拍云荻的手,将她扶起来。说罢便指向着面前桌上的几个匣子,正是元赫刚刚送来的东海明珠和玉石翡翠。
“到了这个岁数,不知道哪一天就先行一步,去侍奉先王了,留着这些实在没有必要,你既然来了就拿去吧。”
云荻只淡淡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小声说道:“我可不喜欢那家伙送的东西。”
“收下吧,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找人换作别的东西,你也快该嫁人了。时间飞快,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终于觉得自己老了。”
云荻不服气地撇嘴:“可我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呢,您也没有多老,可不要说这种事情。”
太后慈爱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心高气傲,不愿下嫁臣下,所以远嫁到了乌渝国,那个时候,根本没见过乌渝的国王,不像你和石烈,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很好的朋友,情分非比寻常,对了,这次回来你们可见过了?”
石烈与她自然再熟悉不过,云荻有时也不想这么熟悉,如果幼时熟悉,长大分别,至少想起他时,还是那个会吹羌笛,把打来猎物送给她的傻小子,而不是在现在这样,再也不是她喜欢的模样了。
云荻垂眸,低声道:“那家伙有什么好说的,别提他了,我早就不在乎了,天下之大,总有人强他百倍。”
姬太后略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心思,还是没有力气了。她目光散漫,回过神之后又伸手到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云荻一头雾水,想要帮她,可是既看不出来她在找什么,问话也得不到回应,只好耐心坐着,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那只苍老的手才缓慢拿出一卷羊皮卷,轻轻放到元赫送来的那盒珠串下面。
“这是先王留下的遗诏,元赫当面问过几次,趁我不在,也派人搜查过许多次,我一直随身携带,最近身边的下人都被换过,我不放心,还是由你保管吧。这样带出去,他才不会多想。”
云荻郑重接过太后递过来的盒子,又想到下落不明的兄长,便觉得手上的东西又千斤重,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强颜欢笑和太后说了会儿话,可太后早已没什么Jing神,没说几句就昏昏欲睡,云荻便捧着盒子告辞离开了。
从太后处出来,云荻还是没有回自己的大帐,而是又向远处走了一段路,爬上了一个小山坡,默默靠在树旁坐了下来。
故国的晴日一切如旧,天高气清,安静开阔,寥寥几朵白云在微风中变幻形状,有时还可看见天空的雁阵和地上迁徙的牛羊。
她时而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时而又回想在中原一路的见闻,遇到的人和事,心情高低起伏,说不清是苦是甜,如此一阵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无论如何,她原本有些紧张沉重的心情在此刻也已经放松下来。
远眺那西沉的落日,光芒已经趋于柔和,不似白日时耀眼,慢慢变得暖而柔和,云荻被光辉包裹,疲惫也席卷而来,她凝望许久,渐渐靠在树边睡着了。
第50章 乌渝
过了很久,仿佛一脚踩空,云荻身子一颤,骤然从梦中惊醒,周围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天上一轮弯月散发微光,这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手脚也冻得冰凉。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已经变得很冷,裹挟着风沙的风吹在脸上,云荻感觉自己的皮肤干燥,手背也开始干裂起皮。
如果换作过去,她可不会这样,云荻叹了口气,离开了几个月,对自己家乡的风都已经不习惯了。
她清醒过来之后就急忙打开木盒,翻开珠串,好在那卷秘旨还安然躺在原处,云荻向手心哈了口气,发现并没有让她暖和多少,略微活动筋骨,就赶忙拿起身边的木盒,快步向家跑去。
她的侍女玉伽早就站在大帐前,总算等到被冻得浑身发抖的公主狼狈归家。
玉伽给她准备了羊nai和胡饼,将烤熟的炙羊rou撒上胡椒,云荻吃饱喝足之后,从包裹里拿来了一些离开长安时买来的香料,吩咐玉伽点上,静坐着若有所思许久,又开始翻起来太后给她的珠宝,她拿起一颗夜明珠捧在手心,吹灭了几盏灯,一会儿在火光下看,一会儿又放到暗处,光芒流转变化,这珠子在亮处更加耀眼,在暗处则变得柔和,如日月之光集于一身,实在是件难得的珍品。
等她玩够了,才心满意足地将明珠放回原处,“元赫那个老东西还有几分眼光。今天去看太后,本来还想着她能和我讲讲故事,可看她现在的样子,真让我难过。”
“太后若是有Jing神和公主说话,公主也不必为了躲人在外挨饿受冻了。”
云荻抬眼,对着玉伽摇头:“我可没有在躲谁,是不小心睡着了。”
玉伽了然:“公主别忘了太后的交代,他们手握兵权,就算是太后和公主,也要敬他几分。”
云荻坐在灯前,双手托腮看着跳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