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郗梦见了妈妈。
梦里她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妈妈戴了副眼镜,拿着一个长嘴浇水壶正在给家里的绿植洒水,妈妈看见她进了门,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悠悠说了一句:回来啦。便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毛毯往阳台方向走。
她追上去问妈妈:妈,你怎么不在医院?妈妈悠哉悠哉地摆弄她的盆栽,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话,连郗没听清,上前走到妈妈身旁再想说什么。
这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刮起,吹乱了精心打理的盆景,将妈妈的身影也吹散了。
在手机闹钟响铃前的一分钟,连郗张开眼睛,缓了缓,她伸手摸到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七点一刻,她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洗漱。
一手撑在洗漱台上,一手拿着牙刷机械般在嘴里来回刷动,连郗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里不太明显的血丝,眼下浮现淡淡的黑眼圈,她知道自己没睡好,但是想起昨晚妈妈激动的情绪,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再劝说妈妈来S市治疗。
癌症到了晚期一般都是希望渺茫,但也是有生机的,就像慢性髓性白血病,只要找到匹配的骨髓,再经过治疗,有很大概率是能够痊愈的。
连郗耐心劝导希望妈妈能够来S市,这里的医疗技术水平全国一流,骨髓的储备资源库也更多,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血型也不同,无法配型,但是她无论如何也要为妈妈寻找到适合的。
但是不知是连郗的哪句话触动到了妈妈的神经,妈妈激烈地反对去S市。连郗觉得妈妈的决定非常不明智,她又是焦虑又是愤怒,争执几句,最后的结果就是妈妈颤抖着声音生气地对她说:我的身体怎么样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操心!
连郗从未见过妈妈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刻,甚至在知道自己得了病以后都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却因为她的建议而仪态尽失。究竟是怎样的愤怒才会让妈妈说出这样的话呢?
手上不小心用力过劲,牙刷撞上牙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连郗手抖了一下,两眼更是被刺激得泪流不止,不知是嘴巴更痛还是与心上更心疼。短短几秒,她似乎停止了呼吸。
双手接过自来水将嘴巴里的泡沫漱干净,又接了一捧水扑上脸颊,冰冷的水让连郗彻底清醒过来了。
连郗离开宿舍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起床。
一个早上,连郗都在各大医院之间来回奔走,她拿着妈妈的病例和骨髓配型单提交到各个医院去做骨髓移植排仓。
中午又赶到咖啡馆兼职一直到晚上10点才下班。
连郗不敢再像曾经那般贪恋安逸,安逸会摧毁她,她需要迫切感,迫切才能让她清醒,这样才能提醒她不要犯以前犯过的错。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比赛,她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输。
新闻里果然播报了玉川大学一名失踪的大三学生终于水落石出的行踪,毫不意外地就是连郗记忆里那样他的尸体被发现在长景江的堤岸边,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认不出容颜,经过法医的鉴定对比才确认身份,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两天前。
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学校的管制终于不那么严了。连郗就开始繁忙的日子,除了在学校上课完成作业之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咖啡店做兼职。
在学校的时候,她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繁重的绘图作业,设计作业,手工作业,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去出校做兼职,于是连郗开始压缩她的睡眠时间,哪怕一天只睡4个小时,她也不觉得会疲惫,甚至隐隐有种享受这种感觉,沉溺于忙碌地追赶时间之中,仿佛是迷失在浓雾里看到一点光亮,寻找光源的尽头是支撑她前进的动力。
每天也会和妈妈通电话,虽然每次都是关于来S市治疗的话题引发争论,而妈妈最后也总是会将连郗堵得哑口无言。
对话每次都进入白热化,连郗仍然是不懂:妈,你为什么不愿意接纳我的建议呢?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应该马上回来。妈妈讲完这句话就直接挂断了。
连郗怔怔地挂掉电话,有点心慌和不安,但是她依旧像每次窥探到那点不安的苗头时,就迅速将那点情绪忽略掉,很快又让另一件事占领她的脑袋。
现在她要去兼职了。
刚走出宿舍楼,连郗就看到远处的两个身影,一个是安宜礼,还有一个是季安和,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但连郗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加快了脚步往校外走。
但很快,连郗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果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连郗假装很惊讶地转头,她以为会是季安和,但是却只看见安宜礼一个人,并且微笑着看着她。
好巧呀!郗郗。
真巧,你也出校吗?连郗笑着回应她。
安宜礼摇了摇头,不是哟,我是看到郗郗特地过来打招呼的,她的表情很生动,整个人都是充满活力与生气的,小鹿眼看着连郗眨了眨,又